尤安理亏,磨磨蹭蹭半天,才挤出一句:“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让赞瑟斯担心了。
在万古大陆,他和赞瑟斯是最亲密的朋友,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知晓赞瑟斯一切的过去以及还未到来的以后,他是他的造物主。
然而此刻,造物主现在正在被他的造物照顾着。
赞瑟斯的内心复杂难辩,小宠物受了伤,可怜巴巴回来寻求庇护。
唉,罢了,要养好一个人类确实不容易。
赞瑟斯蹲下身子,单膝支住地面,声音低沉而温柔:“尤安哥哥,我很担忧你。我只有你,我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我是反对你为了加兰特的梦想,或者什么莫徳的杂事去干一些冒险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可我不敢阻止你,我也害怕被你讨厌。”
“既然我们是朋友,至少目前是……哥哥做什么,真的不需要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吗?”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让哥哥不高兴的事情。至少…会提前告知哥哥。”
赞瑟斯罕见地说了一大堆话,每说一句,尤安的睫毛就颤动一下。
尤安感觉心闷闷的,他没想到在赞瑟斯心里自己已经这么重要。
原来的世界里,他忙于生计,并没有太多时间交朋友,原来这就是朋友的关心吗?和长辈关怀不太一样,但心里也暖暖的。
“不会了,”尤安坚定地点点头,“我再也不会随便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对了,圣子考核后来怎么样了,我晕了过去,卢卡斯和加兰特呢?”
“卢卡斯当选了预备教皇,这几日已经开始接触业务。”
“加兰特比你的伤轻很多,已经醒了。”
赞瑟斯一个一个问题回答道。
“那就好。”尤安松了口气。
随即又迟疑地问道:“那…莫德呢。”
要知道,他们本和莫徳约定的是,最后一场比赛,莫徳会帮助尤安获胜,彻底斩断卢卡斯当选教皇的希望。
终究是他们毁约了,因为加兰特渴望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赛,而卢卡斯的教皇之位置他也当之无愧。
尤安不知道贸然改变原剧情会发生什么,毕竟原文里,赞瑟斯只是帮了莫徳解除了坎科尔家族施加的契约。
按照原书的走向,“尤安”肯定会被莫徳控制,卢卡斯也会失去教皇之位。
他不禁想到小说后期,莫徳成为了大陆最富有的族长,又找到赞瑟斯用所有的财富换取了一个卷轴。
说是为了救人。
尤安大胆猜测,莫徳耗尽所有财富,要救的人只可能是卢卡斯,只是不知道后面两人为何走到那一步。
“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
赞瑟斯嘱咐了一句:“我去打发,哥哥好好休息。”
“尤安!尤安!是我,加兰特。”
加兰特声音穿透力极强,几乎震得门房微微颤动。
“好啦,赞瑟斯,我已经恢复过来了,你放他进来吧。”
赞瑟斯闻言,默默掏出小水母递给尤安。
许久没出来透气的小水母焉巴巴的,连小触手也蜷缩地打着卷,显得无精打采。
“让他陪着你吧。”赞瑟斯退而求其次。
尤安看着手心焉软的小水母,心痛极了,他只敢用指垫软软地抚摸着小水母,轻轻地晃了晃粉色的触手。
小水母勉强地抬了抬一只触手,算是回应。
“它怎么了。”尤安拉住要离去的赞瑟斯,甚至顾不上还在外面等待的加兰特。
赞瑟斯撇了一眼躺在尤安手心的小水母,心中冷笑。
一只破触手倒是会装可怜博同情,作为本体,赞瑟斯万分确定,小水母状态好得很,呵—。至于为什么装作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爱卖惨的样子。
——只能说,触手随了主人。
但赞瑟斯显然没有要揭穿小水母的意思,开玩笑,说一个元素凝结的信使在装可怜,这不是直接告诉尤安,小水母有自我意识吗?
信使怎么可能有意识呢。
赞瑟斯淡淡解释道:“它有点法力不足。”
尤安狐疑地看了看赞瑟斯,又看了看掌心触手摊开,歪着脑袋的小水母。法力不足?可——
“尤安,尤安。”加兰特的声音再次传来,催促着里面的人。
尤安只好先把小水母的事情放下,反正赞瑟斯也没说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赞瑟斯将门打开,顺手捏出法诀拦住往里冲的加兰特,警告道:“哥哥才醒,探望的时候安静些。 ”
加兰特一下就老实了下来,他总能感受到赞瑟斯对他有些不喜,但粗神经的骑士完全猜不透缘由。
“加兰特—”尤安软软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赞瑟斯示意加兰特进去,随后他也迈出房间,体贴地给两人留下交谈的空间。
加兰特走到里屋,才踏进一步,烟雾就涌向他的鼻腔。
里面处处都充斥着熏香,里面似乎加了某种修护的元素晶石,加兰特乍舌。
这几日尤安都在昏睡,这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加兰特的出身也算是个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婚生子,从没生活窘迫过,但此时此刻,拿高阶元素晶石来做熏香。
他不得不感概一句:真奢侈。
感慨完的加兰特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穷地方出来的巫族是怎么拿得出元素晶石的。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冲床上的尤安咧开嘴笑。
“谢谢你,尤安。”
“谢谢你当时在那么多骑士中挑中我。我其实没那么优秀我知道。”
“谢谢你坚定地在莫德和我之间选择让我当你的首席骑士。”
加兰特挠了挠头,贫瘠的语言却十分真挚。
“加兰特,你的努力配得上你得到的一切。而且我们最后也没赢嘛,哈哈。”
两个人就这么谈天说地,加兰特不时发出爽朗地笑声。
尤安听加兰特讲他昏迷后,赞瑟斯一副狂躁的样子,不允许所有人靠近。甚至连教皇也被阻挡在外,那些找来的药剂师更是寸步难难进。
加兰特夸张地舞动手臂,拿腔拿调地模仿赞瑟斯:“谁敢靠近这里一步,我绝不心慈手软。”
“哈哈哈哈”尤安强忍笑意,加兰特将一句狠话,硬是模仿得滑稽无比。
他在脑海里都能想象,赞瑟斯一脸不耐,懒得应付圣殿的人的样子。
“话说那时迟,那时快。赞瑟斯一个挥手,门口就矗立起防御罩。”加兰特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拿着圣剑比划,“教皇抓耳挠腮,硬是破不了…”
“等等,你说什么破不了?”
“啊,就是防御罩啊,教皇死活破,破—不了?”加兰特越说越小声,语调末尾甚至不确定扬起。
尤安和加兰特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赞瑟斯居然能阻止教皇?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神级法师的境界?这个念头在两人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大人捡回来这个巫族真是不得了。”加兰特声音干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说不震惊肯定是假的,毕竟,原书中加兰特花了三分之二的篇幅才达到的水平,现在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拿下了。这速度简直让尤安感到一阵眩晕。
看来,去沃尔多亡魂森林的日程也应该提上来。
就在这时,一旁安安静静听尤安和加兰特交流的小水母突然动了动,柔软的身子轻轻一弹,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蹭到尤安身边。
他那半透明的粉色身体在空气中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抗议:你们聊得已经够久了吧,理理我呀!
小水母不耐烦地挤在两人中间,触手轻轻怕打着尤安的胳膊,似乎在催促他结束这一场对话。
加兰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团粉色的生物吸引,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那如同柔软果冻般的身体。
还不等他付诸实践,小水母已经先一步察觉它的意图,灵活地躲了过去,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一点没手软,加兰特脸上浮起一条红色的伤痕。
“小水母!”尤安惊呼出声,显然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温顺的小水母居然会出手伤人。
尤安愧疚地凑上前,关切地伸着头探查加兰特的脸:“加兰特,你还好吗?”
他急忙掏出了魔戒里的伤药,但加兰特连连后退,摆手拒绝:“没事没事,骑士的身体耐打的很。只是...”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痕,苦笑道:“这个粉色的东西,还挺厉害。”
明明看上去是软软的果冻般的触感,那一巴掌却感觉火辣辣地疼,加兰特刺激得直咧嘴。
尤安无奈地拍了拍淘气的小水母,怼了怼它的脑袋,回答加兰特:“这是赞瑟斯的信使,方便我们两个交流。”
加兰特闻言,眉头深深皱紧。他作为大家族的孩子,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如此通人性的信使,根本不可能啊!信使都是施法者用元素之力幻化出来的东西,可这家伙分明就是讨厌他才抽他的吧。
再说,据加兰特所知,信使相赠在万古大陆所有种族之间都算是堪称亲密的行为。
今天小姑娘喜欢小伙子,送个水元素浪花信使,明天小伙子暗恋小姑娘,回赠个火元素烟花信使。这都是表达心意的方式。
看尤安和这家伙的熟稔程度,估计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加兰特的目光在小水母和尤安之间来回游移,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小水母却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它乖顺地蹲坐在尤安肩头,无声的发出警告。
它的存在像是针扎一般引起加兰特大脑轰鸣的尖锐警告:不要多嘴,不要靠近尤安。
加兰特后退两步,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感,几乎想转身逃离。
“你怎么了?加兰特,脸色这么苍白。”尤安很担忧,这小水母不会一触手给加兰特抽出个好歹来吧。
“没事,没事”加兰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颤,“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他说完,不等尤安回应,便急匆匆朝门外走去,脚步显得有些凌乱。
“唉,加兰特。我还有点事情没说,我后面和赞瑟斯要去......”尤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加兰特已经听不进去了。
快走——
快走——
“呼——”加兰特从没感觉自己这么狼狈,他关上门,后靠着墙滑落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尤安,我必须告诉尤安。”
他心跳得飞快,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之前的一幕幕。
他终于想明白了——之前在练习场,赞瑟斯对自己的不喜;每次他只要稍微和尤安走近,赞瑟斯那阴沉的表情。
——还有!那个水母,根本不是信使,它明明就是有自己的思想,而赞瑟斯日日夜夜把这么一个东西放在尤安身边。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赞瑟斯对尤安有着非同寻常的掌控欲。他无法忍受尤安的动向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了解。
这些,尤安都知道吗?
这是他自愿的,还是......
加兰特只感觉心里一团乱麻.他必须找一个时间,避开赞瑟斯和小水母,和尤安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