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omega保护芯片的初衷,是用来保护财产——世家花大力气培养的高级别omega,可不能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而保护财产,只要价值还在就行,不会有人在乎财产的感受。
纵是如此,保护芯片也确实发挥了正向的一面——无数omega得以脱逃。
只不过这种科技芯片被部分人牢牢把持,售价昂贵,哪怕是流入黑市的阉割版本,也同样昂贵的令人怯步。
周栖时差不多从地狱的感受中缓过来了,一支手指大小的银色药剂被递到她面前,杜西岩解释说:“恢复药剂,军用版。”
军用版是好东西,外面买都买不到,而且效果显著,无不良副作用,周栖时顿了顿,接过来直接饮用,“谢谢。”
杜西岩挺直脊背,“这里只有我,没别人,上次多谢你。”
药剂即刻生效,体力充盈,只剩下心理上的余悸未消,周栖时站起身,感激于杜西岩的体贴,能够让她整理形象,闻言答:“我们扯平。”
周栖时朝他颔首,转身离开。
杜西岩踌躇两秒,下意识跟随,没头没脑的问:“那如果和杜家联姻呢?”
脚步微顿,周栖时回身面对他,“杜西岩,你该知道我将属于殷不谦。”
杜西岩望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只点头,“好。”
他停步了,没再跟着,周栖时心下叹息,杜西岩很好,难得的正常人,但他和殷不谦的区别是,杜西岩能够撑起一小片天,能够抗住压力给她一个安稳而美丽的家,也仅此而已,就像乱世中的偏安一隅;殷不谦是混乱的代名词,殷不谦走到哪里都是漩涡争端,哪怕死水一潭也能被她搅起翻天巨浪,她恰恰需要这些。
越混乱,才能越搏出生机。
再说了,现在这环境虎狼环伺,深渊钢丝的,谁有功夫谈爱情家庭啊,周栖时想她没得空也就不耽误人。
念头还没转完,因分心而撞上了拐角出现的人影,周栖时回神的时候已经止不住跌倒的趋势了,顿时心如死灰,我的端庄贵女!
她没摔倒。
她进了一个柔软又坚定的怀抱。
“周栖时,”姚青弦说,“能抬抬你的贵脚吗?”
看着身轻如燕的,踩人也是真疼啊。
但周栖时只想到一件事,贵女形象保住了!
一激动力气就大了些,姚青弦嘶一声,现在手也要抓着我不放是吧?
保住形象周栖时心情好,不和她计较,站直身体,娇矜贵气的赏了她一眼,施施然继续提步走了。
走的那叫一个身姿挺拔步步莲花。
姚青弦站在原地不敢置信,想了一会,决定是自己吃错药了,是我有问题,世界是不会错的,一切都是我有问题,回去就找医生咨询。
周栖时在大厅遇到赵云歌,赵云歌看了她一眼,诧异于喜形于色的愉悦,于是颔首祝贺:“看来周赵联姻彻底告吹。”
“至少我们两家都能安稳。”周栖时含笑回礼。
赵云歌注视她的背影,眸光很淡,比起藏心事,没人比她更能藏,还没从纷杂思绪中回神,一声呼喊打断她。
“赵云歌!”
一抹艳色咋咋呼呼的追下来,朱映柳出于谁也猜不到的心理,最近很粘她,期间还差点撞到周栖时,周栖时踮脚侧身让过去了。
朱映柳的目光从她面上划过,过来问赵云歌,“她在高兴什么?”
赵云歌指尖微动,“联姻取消,周家彻底倒向殷氏。”
“帝廷亦乐见其成。”
“周栖时很会把握高位心思。”
“哇哦,”朱映柳惊了,“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字。”
赵云歌注视她,“不用跟着我,既然合作,我信用还行,至少在闹掰前很好。”
“……行,”当我愿意跟似的,朱映柳泄愤的踢了一下她的脚尖,“大皇子什么时候让我们走?我已经被关三天了!”
不找赵云歌找谁,姚青弦周栖时?拉倒吧这两个,都是情人还不得打起来;找柳见月?柳见月和朱蒙正那订婚就成怨侣的关系,她才不自讨没趣;找柳见星?说什么,说我看上你未婚A,能不能送给我当生日礼物?
赵云歌说:“会让你出去的,我还有事,再见。”
赵云歌登上光行走了,朱映柳叉腰站在大门口,瞪视进出的每一个人。
柳见星一回来就看见这“瘟神门童”,十分小心的经过,并不想打扰她。
朱映柳盯着她,奉上灿烂笑容,“你好呀柳见星。”
“你好朱同学。”柳见星小声说,嗓音仍旧发哑。
朱映柳双眼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扒她领口,“哇你也被人掐了?”
赵云歌掐了她一把,她一个晚上讲话都难受。
“但是没有掐痕啊,”朱映柳看见光洁白皙的脖颈,和柳见星惊恐到快报警的眼神,一拍手掌,“我知道了,无痕窒息!”
世界疯癫而快乐,柳见星害怕极了。
“该走了。”谢北楼从大楼外壁坠下,敲敲窗户,对着女孩笑,“我们的路还没走完。”
女孩踮脚趴在窗台上,好奇的抬头向上看,想知道他如何做到这般,“这里的食物很好吃。”
“漂亮姐姐我也喜欢。”
对她来说,母亲始终蒙着一层悲伤,太过沉重的情感压着幼小的心灵,谢北楼带她出来,可他有多事要做,杜西岩不会将眼神分给她,只是看在谢北楼的份上连带她,只有柳见星和姚青弦,是她见过最鲜活的温柔。
谢北楼朝她伸出手臂,“我们也会有很多好吃的食物,漂亮姐姐会在未来再见。”
女孩四肢并用,像小猫仔一样挂在他的手臂上,小脑袋紧贴,软软的问:“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是世界呢?”
“母亲说世界很大,很大是多大呢?”
“我要一个人走那么大的地方吗?”
他们缓缓上升,在世界的背面,无人所知的角落寻找出路,谢北楼想他的心从未这般柔软过,“世界是很大很美的地方,有很多星星,每颗星星都有很多人生活,那里有高山大湖,有漫无边际的草原和鲜花盛开的峡谷,你不会一个人的。”
“我们都会陪着你长大。”
“直到你能够开启一个人的旅程,那我们就在某一颗星星上,等你时不时的回来,带来新的东西,一朵遥远星系里的花,只在那里开放;一次风暴中和你共同历险的石头,受过晨曦的亲吻……”
女孩高兴的眯眼,为同音的字而有了认同感,“晞!我的名字!晨晞是什么,也是光吗?”
“母亲说我是破晓的光。”
谢北楼失笑,很肯定的告诉她,“是,你是我们的破晓。”
柳见星打猎回来了,带来了满满的食物,但喂养的小猫咪走了。
没有任何破坏、打斗的痕迹,说明她是被安全的带走的,柳见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提一颗心,他们会被找到吗,会被抓住带走吗?
希望小猫能安全回家。
“Hey,”殷不谦回到军营,珍惜这最后的休息时间,晚霞燃遍,朝隔壁阳台的陈舟抛去一罐补充剂,双手托腮,眼闪闪亮,“陈舟啊,早叫你不要一棵树吊死,你看人家都出去找对象耍,只有你可怜巴巴看夕阳。”
陈舟打开补充剂,一气肝了半罐子,闻言给她一个白眼,“呵,谁能比得过你啊,殷少?”
“最新消息,你连帝廷亲命的药剂师也敢下手?”
“太狂了吧。”
殷不谦举双手,祈求六月飞雪,“我冤啊,我真冤啊!”
让窦娥下来,千古第一奇冤的椅子给她坐。
“冤不了,”陈舟说,“你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我想都不敢想的样子,你居然真的长出来了。”
殷不谦想了想,“祸国我认,殃民,好吧,可能殃了部分民,我以后有那个闲情逸致呢,就养一个大后宫!”
怕陈舟不理解,殷不谦特意比划了一下,“大——后宫,把美人塞满,天天跳舞给我看,跳的不好就给请老师教,教的好……等一下,我为什么不直接养老师呢?”
剔除中间商赚差价,一步到位,殷不谦自觉脑袋呱呱聪明。
陈舟深呼吸。
殷不谦指着楼下的人让他瞧,“其实陈天风也好看,有股艺术家的少年颓丧美,比你这大体格子好看的多。”
陈舟用死鱼眼盯她,殷不谦还不住嘴,叭叭说:“你是穷苦蛮荒走出来的武士,他是富饶仙境养出来的天神之子,武士长了一颗玲珑心,神子却滋生出了沼泽深渊。”
“啊人类,你的名字叫谷.欠望。”
陈舟忍无可忍,把空掉的罐子砸回去,“闭嘴吧你!”
殷不谦哈哈大笑,引得陈天风抬头望了一眼,很快身影消失了。
天与云都红的热烈,像冥界那永恒的黄昏,像神明望见人间留下的泪,像前世殷不谦眼中最后的影像。
四百三十六次暗杀没有杀死殷不谦,她就要从根本上扭转罗刹海——真名那伽的社会结构,她向多年的忠诚伙伴用拥抱庆祝,庆祝春风终于要吹进千万户人家。
拥抱,和刀尖一同到达心脏。
“要达到目的必须不择手段。”叹息般的声音响在耳边,“殷不谦,你教的很好。”
是夸赞,于是殷不谦给出了最后的笑。
多年努力、所有心血功亏一篑,和她同时倒塌,激起漫天尘埃,直到荡然无存化为乌有,这是那伽最后一次大地震——人为的,五十年后,那伽毁灭,名存实亡。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谁又能想到殷不谦居然在另一个世界又活了呢?
不仅活了,还进化成殷不谦2.0
殷不谦举起补充剂,敬落日一杯,“天不杀我,就是赞同我,就是我做的对,既然如此……”
“敬自由。”
“敬不回头。”
“敬向着未来一直走,殷不谦愿献上所有。”
“从无质疑,从无转移,从无动摇。”
落日响应她,给予她最末最耀眼的光,斜斜的一线天照过来,将影子拉长到天边去,仿佛是替她穿上了烈烈披风。
敬自由,在路途上死去的灵魂都在应和她,风眷恋的拂过她的指间,传递着他人听不见的信息——“我们都在。”
“我们一直在你身后,向前走吧,殷不谦,大步向前走!”
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