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高考正式拉开帷幕,万千学子怀揣梦想奔赴考场,一场无声地战争划过了天空上方,打响了第一天的战铃。
场外,太阳,雨伞,一排看去,是家长们、老师们的焦急守候。有的双手合十,为孩子送出美好祝福。有的满脸焦虑,不停徘徊。
严正亭躲在角落,坐在小马扎上,撑着雨伞,周身印着几个一中logo大小的箱子。看起来泰然自若,但没人知道他此刻坐立不安,手心直冒热汗。
场内,学生们从容不迫,全神贯注,游刃有余。每一个字都怀揣期待、梦想,和自己的努力。光语文科目就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墨迹未干的油墨被刺耳的铃声惊扰,大家内心泛起轻微涟漪。
随着一个又一个高考生出场,家长们心中那块石头才半落下。
“妈~”温欲池晃头晃脑,看起来心情不错,“第一科拿下。”
于静茹问:“沈言斯呢?怎么还没出来。”
温欲池解释,“每个考场收卷的速度是不一样的。应该快了。”
刚说完,某人踏着春风得意的笑容走出来,于静茹没问他成绩,而是问:“你们想吃什么?”
沈言斯:“砂锅米线。”
温欲池:“粥。”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相对一视,目光不屑。
沈言斯不肯退让:“吃、砂锅米线。”
温欲池一手捂着小腹,一手叉腰,压低声音,“我生理期还没完,需要喝粥!”
沈言斯凑近端看。她现在面色红润,能言善辩,一副“我要干死你”的表情。比起之前发白的嘴唇,整个人显得虚脱无力要好很多。
她今天气色确实不错,但生理期的疼痛吃粥确实会好些,他一步步攻略自己,最后看见她捂小腹的手,大气一挥,“算了,喝粥就喝粥。”
温欲池瞠目结舌,满腹狐疑。要说放在从前,两人至少吵个十轮,沈言斯才罢休相让。
她围着他上下打量,越想越奇怪。
“你今天没吃错药?”
沈言斯:“我可不想烙下一个“赢得不光彩”的名号。”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那是因为你都不把哥放在心上。”
“坦然说。”温欲池眉毛挑起,“一直没有。”
黄玲说:“够了,别在斗嘴了。赶紧回家吃饭睡觉。”
于静茹赞同:“以后放假有的你们吵。”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于静茹凑近正要低声和黄玲抱怨,却注意到她在搜索机票,以防不时之需。
于静茹尾音上扬嗯了一声,“好姐妹,英雄所见略同。”
/
次日,下午五点。
场外人声鼎沸,太阳的光亮照在他们笑逐颜开的脸上。今天,意义上是高考生解脱之日。实际也是家长们的爆发之天。
沈言斯背着书包,眉开眼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出校门时,和旁边的同学挥了手说再见。
“妈,我想吃烤肉。”
压抑许久的怒气在此刻爆发:“我看你像烤肉。”
“妈,别啊。”
沈言斯已经预判到于静茹会爆发,毕竟高三时,于静茹为了沈言斯能有好的学习空间和发泄时刻,经常双眼全闭,给他倾泻情绪的空间,以至于高考结束,压抑许久的怒气隐忍不住了。
“你最好别惹我。”
“好嘞妈妈。”沈言斯和于静茹谈判,“那您给我留脸面,回家爆发。”
此刻,校门口挤满人。黄玲踮起脚尖往里看,仍没找到温欲池身影。于是往后退,看见于静茹正和沈言斯吵架。
“言斯,你都出来了。欲池怎么还没出来?”
沈言斯也不知道。
他和温欲池的考场不在同一栋楼,所以压根碰不上面,但此刻已经过了五分钟,按理说早应该出来了。
“黄姨,您别急。我进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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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
两名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十指紧握,从远处看并没有什么稀奇。可近看,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像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全灌注在这一握。
“黄欣然同学,老师说你要道歉。”温欲池松手,“你就是这么道歉的?”
她的手,很自然的红了一圈,将从前的记忆像注满水一样往上涌起。
当然,黄欣怡是故意的,“这是前菜。”
温欲池挑眉:“哦。”
她随意拉开一把椅子,“那你继续。”
黄欣然也拉来一把椅子。
“我今天是来和你谈心的。”
“你变性了?”
“其实我是来批判你的。”
“毛病。”温欲池骂:“但我不会原谅你。”
办公室内静无一人,办公桌整齐摆放各类教案和试卷。双方在逼仄的过道两侧对峙,温欲池说不上紧张但也不轻松。
空气安静了足足五分钟,谁也没说话。
当到达第六分钟时,温欲池说:“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其实,”黄欣然笑了笑,“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你出生在一个友爱的家庭。姑姑宠你,姑父爱你,还有于姨和沈叔。不像我……”
“不像你,爹酗酒,娘懦弱。爹娘和家人关系都不好,所以你很孤独,学会了霸凌。”
被打断话语的黄欣然勾着唇,听着她滔滔不绝,心中难免感到可笑。
可笑的是她真的很了解她。她说的正中自己心中想法。
“对。所以我最烦你这样。”
温欲池看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缩在被窝里偷吃辣条,油滴在被单上,还不敢吭声。那时,她还是跟在黄欣然身后,脆生生喊姐姐的小屁孩。
不知什么时候,从前那个叫姐姐的小屁孩变成了第一名。从此,姐姐就变成了叫不上名到第一名的姐姐。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从那以后,有根刺在心底扎深,藏在最柔软的心脏。
随时随地都可以使人身亡。
温欲池骤然回过神,眉眼微挑,恍然领悟:“所以你才霸凌我?”
如果只是因为这条小事霸凌她,不用别人说,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
黄欣然瘪嘴摇头,“还有沈言斯,我从小就喜欢他。可为什么他从小只喜欢和你在一起,而我只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屁颠颠跟在你们身后。”
年幼的温欲池和年幼的黄欣然关系好。姐妹俩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偷偷躲在被窝里追剧。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言斯和温欲池玩在一起,总是不带她。
心中难免生出一股怨气。
到初中,沈言斯渐渐长开,黄欣然也到了情窍窦开的年纪。以至于,她每天像吃了几斤醋一样,乱发脾气。
“因为你不真诚。”
温欲池一句话给她打现形。
她真的不真诚。
黄泉育不给她零花钱花,所以她总在坑蒙拐骗,甚至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刚开始一块,后来三块,而后越来越多。沈言斯问她,想帮她,但她不承认,也就不了了之。
实在忍不下去,温欲池和她商量,她非但没有愧疚,还没好气的骂她。
那一夜,温欲池躲在床上抽抽搭搭,说姐姐坏,说姐姐骗她。那以后,她逐渐远离她。
温欲池:“如果那会你说你的难处,我会帮你。但你没有,选择欺骗。”
往往欺骗分善意和恶意。但不管是善是恶,只要一旦进行下去,就会酿成大错,不可挽回。
黄欣然盯着她,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
温欲池接着说:“后来,你因为喜欢沈言斯而伤害我。错上加错。而高中,又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让我陷入校园霸凌。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炫耀你的实际?”
黄欣然摇头,坦然说:“不是。就是来把这些话说给你听。我非常嫉妒你,甚至好几次想成为你。”
“成为我?”温欲池一针见血,“把我霸凌了然后成为我?黄欣然你蠢不蠢啊。”
“是啊。这不是没得逞。”
搞笑,要得逞那还得了。
温欲池没再和她周旋,先一步站起身,是因为看到了沈言斯。
然后黄欣然比她快一步踏出办公室。还以为她会和沈言打招呼。结果只是瞥了一眼而过。
两人面面相觑,沈言斯在远处就透过窗户发现里面有两个头,直到黄欣然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但他一直在门外没有进来,而她们之中的氛围他也说不清楚。还以为黄欣然又再欺负她,担忧问:“她又来找你麻烦了?”
“那倒没有。”
“那她来找你做什么?”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经历,沈言斯对黄欣然单独来找温欲池特别敏感。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像一个人形监控跟在她后面。
“来找我进一步亲戚关系。”
“真的?”
沈言斯还是不信。
温欲池没再解释,而是说:“爱信不信。”
/
校门口人群渐少。
家长们递上向日葵,把三个高考生按在门口咔咔拍了几十张照,商讨着去哪里吃饭。
温欲池举手:“海底捞。好久没吃了。”
沈言斯也跟着举手:“臣附议。”
平时对吃最积极的古鑫,在拿到手机那刻就没有讲话,而是一味低头傻笑。
温欲池好奇凑近,结果看到肉麻的一幕:“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古鑫被这么多“啧”声整得害羞,将手机盖在胸前:“你滚啊。”
她想要分享刚刚看到的一幕,凑到沈言斯旁,想想不对,她又“啧”了声。
还是男女有别,那个词汇太过亲密,对于青梅竹马来说,还是需要避讳。温欲池又憋的难受,索性拿出手机与李暮微分享古鑫和对象的荒诞聊天。
【宝宝,你在吗?】
等了一分钟,消息石沉大海。她退出与李暮微的聊天页面,上下翻看。
王媛晓不知道这事儿,不行。不能顺便把朋友的秘密告诉别人,所以初中的好朋友不行。一个个排除掉,最后只剩当事人和沈言斯。
她突然恨沈言斯为什么不是个女孩!
在玩丢手绢,跳房子,跳皮筋的时间。温欲池早已和男生们混在一起玩放丢石头的沙包,拍打圆润的弹珠和抽奥特曼卡牌。
路过的邻居都笑她“没给姑娘样”。
但难道是她不想没个姑娘样?
而是她身边没有一个能让她变成姑娘样的人!
她实在憋不住,宝这个词还在口齿间徘徊。虽然对他说没什么,但心里那道坎不允许自己跨过。
像玻璃碎渣渣卡在喉咙,吞不得,吐不出。最终化成一句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