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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桓温首到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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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不了知己,刘惔是遗憾的。

只成为故友,刘惔还是遗憾的。

司马南娣忽展颜一笑,眸子紧盯着刘惔的唇角:“难怪我一提到来桓家,你态度如此配合,往日他们请你过府一叙你都不肯。”

大晋的都城还定在洛阳时,清谈名士风流争相拜访,八王之乱后,匈奴人刘渊建立的汉朝,永嘉五年攻破洛阳宫室焚毁,屠杀百姓,劫掠财物,连晋怀帝和朝中大臣都被俘,世家子弟衣冠南渡,可渡江后的世家在江东仿佛找到了另一个洛阳,清谈之风再次盛行,名士们再次被吹捧奉承。

若说司马昱素有清谈美名,那与之匹敌的便是刘惔,世家自然仰慕已久,但他性情淡然,处事低调,极少参加他们的宴请。

刘惔将手轻轻搭在司马南娣的手背上,感慨道:“夫人你错了,这世上还是有一人不会请我。”

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只是这个答案令她不解,她了解刘惔,他非常健忘,在他眼中,没有谁值得他记住,当然除了她,可他与桓温的事陈年旧事,他能清楚的记得,明明不至于形同陌路的两个人,在她嫁给刘惔的这些年两人从未见过。

不等司马南娣开口,刘惔正色道:“看夫人的神色,想知道原因?”

自然是想知道,但司马南娣并不想牵着鼻子走,用力拍开刘惔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冷嗤一声:“谁稀罕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只不过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罢了。”

司马南娣用了十足的力气,刘惔不恼反而乐了,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壶好酒就好了……”说完一边遗憾地摇头一边往内室走去。

果不其实,没过一会儿,房门咔嚓响了一声,刘惔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扬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缓缓阖上双眼,思绪渐渐远去,直到年少的他与他。

比起北方寒冬的冷,江东的寒冬只有潮,北方的树只剩下枝丫,江东依旧郁郁葱葱,所以北方没有人会选择冬日狩猎,而世家来到江东兴致来了冬日也会去打猎,桓温便是其一。

那一日他和王濛去王羲之那里探讨书法的奥义,正与身着戎装骑马的桓温狭路相逢,他坐在马车里撩着车帘上下打量着桓温:“桓兄,你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

桓温两腿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马儿乖乖哒哒哒上前走了几步,骑在马背上的桓温居高临下的挑眉道:“看你一身裘衣又去谈天论地?”

他也不答是还是不是,只反问道:“前日儿见你在江边钓鱼,听闻一条鱼儿也不愿上钩,今日你又去射鸟,怕是也空手而归,要不同我们一起去王羲之的府上,他的书法又精进了不少,说不定对你大有益处。”

桓温也不知听没听到,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一下又一下拨弄着弓弦。

见他兴致缺缺,他又提议道:“正巧,我们都在,来场清谈也行,总比你吃一日冷风强,再说打猎有什么好,杀来杀去满手血腥,和北方的胡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下桓温听到了,他冷冷的抬起眉,剑眉蹙起,黑黝黝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小小的声音:“若没有我们这些武将杀来杀去满手血腥,你们这些名士哪能安稳坐谈?”

有一霎那间,他觉得桓温是动了杀心,后来他才懂得,那不是杀心,而是痛恨,恨到骨子里的恨。

司马南娣提着一壶酒走进内室时,只闻清浅的呼吸声,她站在床头看着熟睡的刘惔,恨不得将手上的酒坛子拍在他额头上。

而此时的桓温嫌弃的将昏睡的庾翼的脑袋从自己的肩头掰回去,更嫌弃的将他的身体向马车里面的榻上推了推,庾翼大概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这一觉睡的又沉又久,眼看都要到荆州了,他还是没有醒。

哪怕如今新帝还未登基,桓温也不能无诏私自进入荆州地界,若是被人上奏,他和庾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思及此,他很想抬脚一脚揣在庾翼的脸上,到底是多年的兄弟,他终究还是咬牙切齿的记在了心里。

马车摇摇晃晃,马蹄滴滴答答,终究还是进了荆州地界,可偏偏马蹄前脚踏进去,方才还熟睡的庾翼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直起身体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呢......咦,你怎么在这?”

桓温方才记在心中的咬牙切齿变成了脸上的咬牙切齿:“你什么时候醒的?”

庾翼一脸无辜,笑道:“什么什么时候醒的,我压根儿就没睡,我这叫假寐,假寐你懂吗?”

那日桓温劈下那一手刀时,庾翼早已敏锐的察觉到桓温抬手带起的风,就在身体下意识的躲闪那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桓温是庾家北伐重要的一步,而北伐重要的一步就是荆州,如今北伐在即,那桓温势必要来荆州,既然迟早要来,他认为这倒是个绝佳的时机。

桓温真是打了一辈子雁,最后被雁啄了眼,还不如让庾翼顶着个乌青眼回来,熬死他算了。

可得知真相的桓温内心深处并未有一丝不悦,反而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被压抑许久许久的兴奋。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控扼江汉平原,是建康上游的天然屏障,常年屯驻重兵,兵力占朝廷全国兵力的一半以上,早已有“荆州强而建康弱” 的局面,当初王敦占据荆州,不久直接顺江进攻建康,后来苏峻之乱,占据荆州的是陶侃大将军,告老还乡后荆州再次易主,这位荆州的新主人便是已故的庾亮,占据荆州这个得天独厚的地利,不顾天时执意北伐导致失败,郁郁而终,馅饼终于砸到了庾翼的头上。

庾翼接过荆州,他第一次见到了北伐成功的希望,为了将希望变成现实,他学着前守将陶侃的治军方法治军,陶侃为人忠顺勤谨,珍时惜物,驻守荆州期间,军纪严明,政务整肃,曾严惩偷官柳的部将,百姓安居乐业,治理长湖,发展商贸,除暴安良,庾翼也亦如此,荆州的兵力也一日胜过一日。

他很早便有了炫耀的心,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向桓温显摆,今日阴错阳差正好了了心思,笑着挽留道:“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我陪你去瞧瞧?”

桓温望着小人得志的庾翼,不置可否。

曾经年少时,曾偷偷趴在窗边看父亲桓彝更衣,铠甲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威风凛凛,桓温一次次的幻想着自己身着铠甲的模样,幻想着站在千军万马前挥斥方遒,手起刀落胡人的脑袋滚落在地上,他离这个梦曾经很近,触手可及,可随着桓彝战死,已遥不可及。

十人的将士是何模样,他梦中出现过,百人的将士如何步兵,他曾经用兵法演练过,千人的军队如何威风,他曾跟在郗鉴的身边有幸见过,万人的军队,他从未想过,不过他今日见到了。

浩浩荡荡,一眼望去,远远的连着天际。

庾翼碰了碰桓温的胳膊,靠近他耳畔低声说:“如何?”

桓温掩下心头的震撼,对上庾翼亮晶晶的眸子,话在喉间转了转道:“姜还是老的辣,陶侃老将军真是治军的一把好手。”

“.....咦?”庾翼早已经竖起耳朵等候着桓温的赞美之词,结果他听到的却是陶侃的名字,但他偏偏还不能辩驳,好似吃了一口黄连,噎的他一句话也说不来。

半晌,他终长叹一声道:“是啊,陶将军平日不饮酒,不赌博,发现身边有人聚赌取乐,饮酒误事,就命令把酒器、赌具沉于江中,还有造船时,他命令将木屑竹头收好,后来这些东西都派上了用场,如今荆州的一兵一船,的确都有陶将军的心血。”

“你也是,”桓温忽然接着继续道:“荆州想来是多事之秋之地,你守住了它,的确不易,多谢你终于让我看到了出师北伐的希望。”

收回河洛,从来不是名士口中轻飘飘的论谈,胡人们是用刀口和拳头说话,他们听不懂满口的之乎者也,要想重回北方,只有一个字:打。

打回去,要有兵,要有粮,要君臣一心。

他站在这里,看到了北伐的兵,看到了北伐的粮,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的他以为北伐只有一步之遥,可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才知道,兵不重要,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君臣一心,可人心最难测。

可惜的是,庾翼和他都太年轻,以为朝堂是打打杀杀,泾渭分明,后来跌跌撞撞才认清朝堂是人情世故,勾心斗角。

未来的桓温独木难支,此时的桓温还有身边志同道合的庾翼。

庾翼说:“两年,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们就带着他们打回去,让那些瞧不起大晋的杂碎们知道,我们才是天下的王师。”

而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天意会如何做弄人。

司马岳登基时,桓温还未离开荆州,庐陵公主司马南娣与刘惔还在龙亢桓家等待,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守在先帝司马衍的灵前,琅琊王司马昱与谢安离开了建康。

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又重新翻开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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