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快到了?好我快点下班。”
年轻男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戴着耳机满面笑容地接电话。电话挂断后,他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退,比起桌子上摆放着的和什么人的合照,他如今的五官长得更加英俊和深邃,于是这点笑意便显得人更是明媚灿烂。
下属敲敲门,进门来又递过去一份文件。男人脸上的笑意这才没了,他很轻地皱了皱鼻子,似乎想抗议这份赶在下班前呈上来的工作,但碍于有人在场,在轻微的面部表情的变动之后,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翻阅起这份文件,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着他的动作而闪着很轻的光。
“做得不错。”确定没有纰漏之后,男人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是太过龙飞凤舞,让人一时辨认不出字迹,只能依稀看出一个“余”字。他将文件合起,递还给在一旁等待的下属,下属却没第一时间走人,而是仗着自己对上司的社会关系的了解,温和地问道:“小余总,阮先生快到楼下了是吗,需不需要我请他上来?”
男人侧头,看着自己待完成的工作思索了一阵:“不用了吧,我应该用不了多久。而且他想上来自己会上来的,就不麻烦你了,谢谢你。”
下属应该是刚刚调任到他手下,闻言眼神里不禁有丝后悔,生怕老板觉得自己多事——但最后言辞恳切的道谢,又不禁让她有些心软,摇摇头:“不麻烦的。”
“嗯,那没事的话你们就可以下班了,我再留一会儿。”男人看了看时间,很轻地挥挥手,待下属退下后,他才露出一个无力的表情。
等工作终于处理完,他才溜达着下楼了。
他毕竟还只是个小“总”,还没资格有自己专属的电梯,因此尽管和董事会沾亲带故,还是颇为亲民地和一群员工挤在一起。
他长得实在太惹眼,在公司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但因为职位,他一进轿厢,空气便沉默下来。他也肃着脸,努力配合职员们对自己的形象,只是这点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戳破的肃然,在电梯到达楼层、他远远看到大厅里坐着的某个人之后,便不复存在了。
那人留着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坐在沙发上,似有所感,也朝这边投来一眼。他与合照中的另一个人极其相似,细看过去,在那副称得上是漂亮的脸上,极不对称地长了两颗痣,都在左边,却相隔甚远,在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的映照下,像没被来得及扫清的黑色沙砾。
看见男人,他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男人朝他走过去,步伐轻快:“我下班啦,等久了吧。”
“没有,你辛苦了。”蓝眼睛男人站起身来,于是男人十分自然地牵住他的手,两人的、明显是同一对的戒指紧密地贴在一起——在那之外,蓝眼睛男人的无名指上还有一枚银戒,“明天周末,你要去哪里玩吗?”
男人和他一起往外走,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无果,便带着一身浅淡的栀子花的香气靠在蓝眼睛男人的身上:“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吃饭,好饿。”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正装,坐办公室里时人模人样,很努力地在装一个精英男,但对上身边的人,他便不自觉地露出些属于恋人之间才有的亲昵。他靠着恋人,非常食人间烟火地问:“今晚出去吃是吗?吃什么?”
蓝眼睛男人弯着眼,似乎很喜欢男人对自己的亲近:“你中午不是说想吃海鲜吗?”
“这么快就订好座了?”男人对他的行动速度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笑开了,因为似乎只有这样在意他随口说的每一句话的人,才是面前的、与自己已经走过了数年的人,“阮疏,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身侧的人——也就是阮疏,闻言抿了抿唇,眼底温柔而诚挚:“谢谢,我还会努力。”
余簇一直不懂他怎么时刻都在说这句话,但是见他改不了便也不管了。坐上副驾后,他极其自然地探身到驾驶位,吻了吻恋人的唇,狭小的空间里,无人关注,于是属于两个人的信息素渐渐融合在一起。
车里气氛暧昧又旖旎,短暂的接吻后,余簇坐了回去,于是阮疏作为他的司机,十分敬业地把人送去了自己已经订好的餐厅。
这是一场再日常不过的约会,但阮疏还是细致地照顾着余簇的用餐体验,这事做了几年,他如今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余簇坐在他对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投喂来的鱼虾,外套被他脱下随手搁在椅背上,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隐约可见一根银色的细链。他撑着脸,对上面前的人时嘴角习惯性地噙着笑:“今天很忙吧?累不累?”
男人看似轻飘飘的关心,阮疏却格外受用。他笑着摇摇头:“不累。”
“得了吧,我光想想你的行程就觉得窒息。”余簇道,“从大学你就忙兼职、忙考证什么的,快毕业了又忙实习,现在忙培训忙工作,还要分出时间来照顾我、接我下班——苦瓜熟了之后还变甜呢。”
阮疏笑着:“我真的不觉得累。”
“行吧行吧随便你,只是记得要空出时间陪我玩儿啊。”余簇心知劝他不动,就只好迂回地给他找假放,“要不明天陪我玩一天游戏?”
“好。”阮疏自然无可无不可,这边挑着鱼刺呢,那边嘴上道,“那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看着做吧。”余簇吃饱了,放下筷子,“你不是记过我喜欢吃什么吗。”
阮疏从学校寝室搬出来后,便沉迷上了做饭,刚开始看着教程做得中规中矩,后面则熟练不少,甚至还能琢磨什么新菜色出来。余簇当时和他同居,从小又没有什么不能被人看出喜好的规矩,便就着其中几盘多吃了几口,结果就被阮疏鬼鬼祟祟地记到了备忘录上——这还是后来余簇翻他手机才发现的。
阮疏无可辩驳、也不愿与余簇争论,于是只是轻笑着:“那我决定了。”
“嗯。”余簇点点头,等他也用完餐,两人才一起回家了。
两人的家离市区并不远,也不在什么独立的别墅区。这套大平层是余簇母亲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之一,两人从家里搬出来后就住在这里,如今过了几年,家里已经处处都是两人生活过的痕迹——
紧密靠在一起的拖鞋、架子上的牙刷漱口杯……除开两人份的常用日用品,余簇还把自己过去拿到的一些奖牌啊什么的,也都搬了过来,如今正摆放在书房里,独占半面墙——另一半被他用来放阮疏考的证了。
阮疏毕竟毕业于心理学系,从事相关职业少不了考级,因此几年下来,竟然也有好几张证书。
这些暂且不提。余簇回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洗澡,然后便坐在床上看助理发过来的文档。等阮疏也洗完过来,他才放下工作,与人专心致志地温存。
因为患有信息素敏感症,他的腺体脆弱又敏感,但面前这个人同他的匹配度高达97.681%,于是在欢爱之际,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信息素浸染下的一寸寸变化。
因为不想让余簇觉得有一点点的难受,阮疏的动作——不管是信息素还是哪,都克制得非常温柔。
“你可以再快点。”
余簇揽着他的脖子,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两人体验并不算太美妙的初次。
那时他刚打算去上课,就被邻居家进入发情期的Omega打乱了所有计划。虽然最后他不至于被影响到也进入发情期,却也差不多快了,将人拉上急救后,他也跟着去医院打了针药效最轻的抑制剂。阮疏收到消息,匆忙从和几个舍友的聚餐中离席,带着一身寒意跑到他面前,确定他没事之后,才帮忙去办了出院手续,把人带回了家。
第二天是假期,阮疏今晚本来就请了假要回来睡,但到家后,两个人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余簇才缓缓道:“怎么办?”
“我……”阮疏有些丧气,“我不知道。”
顶着男朋友的身份,他不可避免地在Omega恋人即将到来的发情期中,承担了一定的责任。身为和他相配的Alpha,他能做的有很多,但他又确实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逃避,原因更多是他觉得自己并不能一意孤行,应该更多地看看余簇的想法。
余簇心里既好奇又害怕,跃跃欲试新领域,却也担心会有人因此受伤——主要还是自己,毕竟他才是那个Omega。
两个人应该都不怕痛,但是隐秘之处的伤口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涩。余簇神情严肃,阮疏却以为他不需要自己,抿了抿唇之后便起身准备找个酒店住。余簇回神,拦住他:“你要去哪?”
“……酒店。我到时候请个Beta过来照顾你?”
余簇奇怪道:“不是有你吗?”
“我……可以留下来?”
余簇叹气,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自己要被赶出去:“你是我男朋友啊。”
阮疏问:“你……那我该做什么?”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余簇松开他,沉默几秒后慢慢走向浴室:“先洗个澡再说吧,今天出汗了,身上好黏。”
家里浴室有两个,于是阮疏想了想,进了另一个,等他洗完澡出来,余簇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他犹豫地走过去。
余簇赤裸着上身,背对着门坐着,听到阮疏的脚步声后,他扭了扭身子,低着头看着被子,有些艰难地道:“你过来吧。”
阮疏以为他是想要个后颈上的临时标记,爬上床后缓慢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刚要咬上那寸皮肤时,余簇却转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阮疏脑子里没想——或者说不敢想太多,“那我……?”
余簇挣开他,回身与他交换了一个吻,然后在他面前缓缓倒下,并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裤腰:“阮疏,要不要试试另一种临时标记?”
……
阮疏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尽管之前有看过相关的资料,一夜过后还是把余簇弄得生疼。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阮疏红着脸给他上药,虽然已经极亲密过,但直面这场景还是让他温度上升。
余簇趴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脸因为药膏的凉和阮疏手指的触感而轻轻皱起来,身体也绷紧着。闻言他宽慰道:“没事,我们都是第一次——而且我其实挺爽的。”
“……”阮疏憋了口气,不知道此时该附和“我也是”,还是该关心“可是很疼吧”。默然过后,他小声地发誓道:“我下次会做得更好的。”
“我相信你。”余簇笑着,因为体内的临时标记,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想和阮疏贴得更近。上完药后,他仍然趴着,阮疏怕他扭头太累,就蹲到床边等吩咐。余簇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发情期只一个临时标记好像不够,我们请假吧。”
……
清理过后,两人很快睡去。隔天听到闹钟响起,余簇困倦地睁开眼,刚想让阮疏继续睡,就被恋人安抚地吻了吻额头:“我去买菜。”
“什么?那我也去。”余簇腰酸背痛地也爬了起来。
阮疏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捎带上,两人一起去超市。
余簇今天不上班,出门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早起,叹了口气,有阮疏在身边,却也觉得这个决定没那么糟糕。
大二正式同居起,便是阮疏负责各项家务事,余簇偶尔帮忙。如今一起出门买菜虽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却也让好久没来逛超市的余簇有一种难言的新鲜感。
付钱时,余簇靠着阮疏的肩头,看着他选了自己给的副卡,终于想起来查余额,登陆网银一看,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大笔钱:“……你真会给我省钱啊。”
“你给太多了我花不完。”阮疏无奈。
“你可以给自己买点东西啊。”余簇打量了下阮疏的穿着。
“都能穿。”阮疏道。
余簇叹了口气:“那你给我买东西也可以用啊。”
“意义不一样。”阮疏摇摇头,“给你的都是我自己攒下来的。”
余簇摩挲了下手上那枚其实并不算很高端的戒指。当初订婚前,他们两个都背着对方准备了一对戒指,他手上这个是阮疏的那对,自己的则是被他穿了细链挂在脖子上。阮疏不肯用余家的钱,就靠着几年兼职和实习攒下来的买了一对,付完钱后只剩了下半个月的生活费。他不差钱,但要求婚的对象是阮疏,便也少不得精挑细选——只是最后,他还是慢阮疏一步:
看着长发男人手里那枚戒指,余簇缓缓从裤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对着他打开来:“好巧啊,你也选择今天求婚——所以,小阮,要和我交换吗?”
戴上戒指时,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