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一晚说了要好好休息,可到了周日,阮疏还是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看题了。
余簇昨晚没吃抑制药,趁家里长辈不注意悄悄摸过来时,身上还沾着有些浓郁的栀子花香。他走过来,扯过房间里的另一张椅子坐下,因为和人隔着点距离,就往那边探了探身,等看清他在看什么,才又有些没骨头地缩回来靠着椅背:“还在背呢?”
阮疏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难为情,喉间发紧,于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余簇哼道:“没事,慢慢来。”
阮疏一向很听他的话,于是这一背,就又背了两小时,等背书前设定的闹钟响起,他才放下课本,转而翻开了作业。
余簇早在进房间没多久的时候,就被景兰女士捉了回去,于是现在就只窝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补这些天落下的作业。他没回去的时候,曾凑过来看到了阮疏安排的计划表,因此几乎是阮疏才拿起笔,他的视频通话就来了。
阮疏接起,然后把手机支在一边,确保自己入镜后,便和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余簇在屏幕那边撑着下巴,嘴角噙着些笑,看着颇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角度问题,看着对面的人时,他的双眼半垂着,恍惚间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偏偏眼里又情意绵绵,几乎要借此,施人以绞刑。
阮疏被绑上木架,对上他的双眼时,视线下意识地躲了躲。
余簇见他不大自在,很识趣地没再凑上去开玩笑,体贴地说了句“不用管他”之后,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继续补作业。
阮疏暂时从他眼中缠绵的情绪里脱身,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又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他抿抿唇,兀自品了品,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只好又焉不拉叽地回去写作业。
有了余簇这个年级第一在一旁辅导,今天他的学习任务进行得很顺利。等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天也差不多黑了个透,阮疏侧过头,却意外地没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余簇。
他的思绪还因为刚刚在解题而活泛着,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房门那边就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即将链接在一起的思路顿时一歪,对上了另一条轨道。阮疏失笑,过去开门把余簇放了进来。
余簇作业写完得早,就先去洗了澡,扑过来的时候身上香香的——信息素和沐浴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因为同是清新的花香,闻起来感觉很舒服。
水汽似乎把这气味蒸热了几分,阮疏站着没动,任由他还没有吹干的头发沾湿自己的脸颊。大概是擦过,少年的头发没有烦人地滴着水,只是仍然在阮疏脸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余簇似乎是想蹭他的脸,但是还没碰到就停住了,转而低下头,让下巴倚着阮疏的肩膀:“我刚看到你放下笔就跑过来了。”
阮疏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很浅地笑起来:“我猜到了。”
余簇便笑着,说他真聪明。
阮疏过去甚少被人直白地夸奖,尽管如今长大不少,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闻言愣了下,并没说话。
余簇松开他,端详了会儿他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耳尖,轻笑了一声。
阮疏逃避地移开视线。
两人并没有在一起待太久,没抱一会儿,余任就慢慢悠悠地过来敲了敲阮疏的房门,带着询问意味地叫了声余簇的名字,催促他赶紧出来——这几乎都成了他的每日任务了。
余簇无法,只好磨磨蹭蹭地出去。
他发情期才结束,身体状况并没有很稳定,所以第二天一早,阮疏又是一个人出门的。
昨天他依然没有休息,但相对于学习节奏更快的学校,在家呆的一天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他紧绷着的神经,让他不至于再陷入莫名其妙的崩溃之中。
周屹昨晚又熬了大夜,于是今早一来,他就端着杯子跑去接了杯热水,往里头倒了袋速溶黑咖啡——还有一条奶茶粉——因为嫌太苦。只是这么一杯下去,效果不显,他还是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就干脆地往桌子上趴,给身旁早睡着了的柳鸣吓了一哆嗦。
柳鸣骂骂咧咧几句,又倒了下去。
俞火收回落在他们那边的视线,转而看了看阮疏摊在桌面上的书:“哪儿不会?”
他成绩也很靠前,余簇不在的这些天,他则担下了辅导阮疏的任务。阮疏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俞火瞥了一眼,很快看出他的问题所在,指了指纸上某个地方:“这里。”
他说着,把自己的书推给他,让他找不同。阮疏比对着看了会儿,也很快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于是一声道谢过后,又开始沉浸地计算。
俞火等了一会儿,估摸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打了个哈欠,也趴了下去。他虽然没跟周屹一样熬,但多少也被拉着打了几把游戏,睡眠并不是很足,再加上这节课又确实无聊,因此尽管他努力撑着,困意也还是慢慢地浓了起来。
一时间,班上清醒着的人似乎就只剩了那么几个。
一班早上睡一片的场景并不少见,尤其是星期一的早上。阮疏抬起头,对此见怪不怪,很快又抽出前几天买的必背古诗文的小册子,见缝插针地背诵上面被圈出来的几篇重点。
高中的时间过得格外快,两周后的期中考试其实近在眼前,他不得不急。
只是他毕竟不太清楚华国高中的安排,才升完旗回来,就立刻被李起洋一群人抓走,商量着把他安排到了运动会的接力项目里。
阮疏低头看着那张已经填了几个名字的表格:“……这什么?”
李起洋嚼着企鹅软糖:“运动会报名的,要提前半个月上交来着。诶,阮疏,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想参加的没?”
阮疏这才迟钝地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体育委员。
他又扫了一遍纸上列着的各个项目和后面笔迹不一的签名:“班上其他人呢?不参加吗?”
李起洋惆怅道:“唉,我问了啊,只是他们对运动会的热情确实不大,他们感兴趣的也就是能玩个三天吧……诶对了,你们之前的运动会是不是特别热闹啊?”
阮疏颇有些无措地笑笑,心道我也不知道。
同样被拉来的俞火随手在“跳远”一栏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替阮疏解围道:“怎么,你还想去啊?”
李起洋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那倒也没有,我就是好奇嘛……写好了?我看看,大项目一个没人啊?等自习课的时候我让班长帮我动员一下好了。”
阮疏过去不怎么参加项目,如今自然也不会多事地把比赛报满。他点点头,刚要往回走,李起洋就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诶,阮疏,余簇他参加吗?”
阮疏有些茫然:“你不应该问他吗?”
李起洋抓了把头发:“我这不是,怕踩他雷吗?”
阮疏:“?”
俞火吐槽道:“你怕他就不怕是吧?”
李起洋尴尬地收回手:“唉,这不是,阮疏在他那里和我不太一样吗?”
两人之间极高的匹配度在班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余簇在的时候,对阮疏也颇有些明目张胆的偏袒。两人之间按理来说应该有些隐秘的情愫,早被摊开晒在了阳光底下。饶是如此,少年藏在长发下面的耳朵尖还是红了一点:“……”
俞火万万没想到,都这样了,自己还能被自己兄弟闪到眼。他颇为无语,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但是不管谁说这事,都是在揭他的伤疤吧?”
李起洋想了想:“确实。”
有些状况外的阮疏琢磨了会儿他俩的脸色,皱着眉,等和俞火一起回到座位后,才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俞火“啊”了一声:“余簇没和你说吗?”
阮疏不知道他指的具体是什么,刚要继续问,就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他很喜欢跑步这件事?”
俞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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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这段插曲所赐,之后的几节课,阮疏走神了好几次。
经过动员,几个集体项目好歹是差不多报满了,就剩几个长跑项目还空着。李起洋叹息着,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人了?”
有几个女生倒是起了心思,但三千米实在太长,她们一时也决定不下来。
李起洋无奈,把表收好:“反正明天才交,我回头再问问。”
每个项目都多少要有人,名额不满也没关系。看着空着的那两栏长跑,他摇摇头,想着女生那边他没办法,男生那边实在不行就他自己上了,反正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他特地给自己空了一个参加单人项目的名额——每个班每个人最多参加两项单人。
此外,他只报了个短跑,相对而言应该能算轻松点。
再等会儿,等实在没人,他就把自己名字写上去。
他兀自琢磨着,然而等第二天一来,阮疏就神采奕奕地找到他,问他男生那边的项目报满了没,没满的话可不可以加个人。
“?”李起洋怔了片刻,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猜测,于是他询问道,“谁要来?”
阮疏笑了一下:“余簇。”
虽然和自己猜的一样,但李起洋还是震惊大于惊喜:“真的假的?你不会在诓我吧?”
阮疏摇摇头,认真道:“我不会拿他开玩笑的。”
李起洋挠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这事对我来说确实挺不可思议的。话说,参加比赛这事对余簇没影响吧?要是他会倒操场上,我说什么也不能加上他。”
阮疏想了想:“应该不会。”
“行。”李起洋从物理书里把之前夹着的表拎出来,“那项目什么的,你帮他看?他应该和你说了可以参加哪些吧?”
“说是说了……”阮疏犹豫道,“不过他说的是,什么项目都可以,长跑、铅球、跳高什么的,随便填。”
李起洋:“?”
他是高中之后才和余簇同的班,因此并不清楚他之前的事,闻言有些怀疑地问:“是除了这些,都可以?”
阮疏摇摇头:“是所有项目,都可以。不过他说他铅球弱一点,上次运动会——大概是初三那年?他也只拿了全校第二。”
李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