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外一家街边的饭店，成了他们晚饭的最好去处。

虽然说规格不是很大，但里面的布置也足够干净敞亮。包间的圆桌铺了崭新的白色花纹桌布，转盘上放了几瓶果汁，盘子碗筷似乎都才消毒过，摸上去是热热的。

同样，温锦年的心也是热热的。

沉甸甸的，全都是友情的重量。

“所以说……你们这是蓄谋已久了？”

“当然啦！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要提前准备好一切行程做到完美嘛！”

风予卿笑吟吟的，从温锦年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嘴角的笑意似乎就没有下来过：“你知道吗，为了这一天，我都要被憋死了！”

“是啊，予卿藏不住事，还是我拼命拦着她，她才没告诉你的，”裴鸢说到一半，忽然转头开始向其他人邀功，“今天的攻略做的不错吧？我就知道今天会放烟花！”

温锦年看着她的样子，没忍住笑起来：“是哦，很不错。”

在他意料之外的一场烟花。

闻世白拎着两纸袋奶茶姗姗来迟，他一松手，将奶茶往桌面上搁：“秦哥去点菜了，池哥去拿蛋糕……风同学，你的奶茶到了。”

“好诶！”风予卿跑过去，眼睛亮亮的，看着十分迫不及待，“我的卡布奇诺！”

“对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小白布置的，”裴鸢拿着杯果茶，用吸管往里边怼边道，“他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吹气球很厉害……”

闻世白没忍住：“不就是厉害嘛！”

“那你告诉我，”裴鸢拎起旁边一个黑色的打气筒，“这个是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温锦年和风予卿都没有憋住。他们对视了仅仅一秒，就十分默契地笑倒在了一起。

服务员的速度很快，等池淮穆拎着蛋糕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所有人已经按规定好的落座，留给他的位置，自然在温锦年的旁边。

“池哥！回来了！快坐快坐！”风予卿坐在温锦年旁边的另一个位置上，眼睛亮亮地招呼他，“趁菜还没凉先吃哦！”

池淮穆笑着应了声，转身先把蛋糕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才缓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其他人已经先他一步动了筷，温锦年也是。池淮穆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对方正巧把一块土豆丢进嘴里——随后，他在池淮穆面前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好吃？”

“……好酸，”温锦年喝了口果汁，觉得这世界真是乱套了，“为什么一定要把土豆做得那么酸啊？”

“他们喜欢？”池淮穆随口应了句，低头看了眼温锦年喝的果汁，忽然又有些沉默，“温同学。”

“嗯？”

“这个是果酒。”

“我知道啊，”温锦年眨眨眼，怎么看都像是在卖乖，“是我想喝的。”

池淮穆挑眉。

“反正我今天都成年了……”他弯着眼睛，像是计谋得逞一般的笑了一下，“再说了……我还有你呢。”

“他们都喝这个？”

“嗯哼。”

倒也是知道跟他学坏了。

池淮穆又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别过脸，像是默认般地给他夹菜。

温锦年勾了一下唇角，又抿了口酒。

果酒的味道很香甜，比起啤酒的苦涩，更容易使人沉醉。因此，这场被果酒熏陶的晚宴吃到最后，基本没有人是完全清醒的。

自然，不清醒的状态下，他们少见的玩心就会无限放大。

“好无聊——”风予卿抢先耐不住寂寞。她把刚喝净的玻璃杯放回桌上，有些有气无力的建议，“我想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我也想……”裴鸢趴在桌子上，分明眼睛都快闭上了，却还是强撑着爬起来，“小白？池哥？你们还醒着吗？”

闻世白迷迷糊糊地应了声：“醒着……”

“不能喝就别乱喝了，”神智还算清醒的秦柏邱伸手，夺下闻世白手里的酒瓶，转头又开始拦风予卿，“小卿，你少喝一点，喝多了明天起来很晕的。”

温锦年听着他们讲话，只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

应该是有点醉。他想着，还好没喝多。

喝酒后的池淮穆很安静，这是温锦年在寒假时就知道的。见着人还举着酒杯往嘴里灌液体，他艰难地仰起头，伸出手无用地拦了一下。

对方的动作一顿。两秒后，又转过头来看他。

“你别喝了，”温锦年脑袋歪过来靠在他肩膀上，眼睛湿湿的，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放软，像是在撒娇，“都喝醉了。”

池淮穆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即垂下眼，拍拍他的脑袋：“没醉。”

“逞强……”

温锦年黏糊着瞎说了两句，又撇过脸不理人了。池淮穆没计较，而是真的听他的话放下了酒杯，贴过去哄他：“没喝了。”

“池哥——你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闻世白的声音响起来，池淮穆几乎一听就知道对方喝醉了。他抬起头，就见自己的其他四个朋友围在一起，风予卿手里捏着个酒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和温锦年。

“玩，”池淮穆轻笑着应了。他看了眼旁边的人，轻声询问，“要不要玩？”

“……”温锦年回过头来，“要玩。”

“那，”风予卿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我就期待第一个幸运儿诞生喽！”

酒瓶在桌面上转起来，看得温锦年脑袋有点晕。他呆呆地盯着瓶口，看着它转啊转，最终停在了裴鸢的面前。

“怎么第一个就是我啊？”裴鸢弯着眼睛，很好脾气地笑，“好吧，那……你们要问我什么问题呢？”

“喔！是小鸢诶！”风予卿像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兴致勃勃地抛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一直都很好奇！小鸢有恋爱史吗？”

裴鸢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有倒是有，话说回来，其实我还是恋爱脑呢……当时特别喜欢一个女孩子，但现在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风予卿哇的一声：“一定会好的！我想知道，如果能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小鸢还会和她复合吗？”

裴鸢轻轻地一笑：“大概吧。”

酒瓶又转起来，这一次，瓶口朝向了闻世白。意料之中，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提问！小白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今晚都是些情情爱爱的问题啊？”闻世白笑得很无奈，却还是回答了问题，“这个嘛…有一个。”

风予卿跟着乐：“喜欢的人还能有两个吗？脚踏两只船是大忌讳哦！”

闻世白摆摆手：“问题是在这里吗？”

“问题确实不在这里……”裴鸢点点头，又开始盘问闻世白，“我的问题是，小白究竟看上了哪个妹子？”

“喂！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吧——”

一直不发一言的秦柏邱看着闻世白抓狂的样子，也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在大家的笑声中，酒瓶继续寻找起下一个有缘人。这一次，是池淮穆成为了第三个幸运儿。

“好啦我知道！池哥肯定要真心话的！”闻世白自作主张地，抢先给人抛了问题，“池哥，你的初吻还在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

不知为什么，温锦年也突然有了点好奇心。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人。

池淮穆挑眉：“当然在……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闻世白没否认：“嗨，这不是给池哥未来的对象把把关嘛。要是初吻都不在的话，就证明池哥是个花心大萝卜喽！”

风予卿和裴鸢笑倒在了一起。池淮穆也没忍住，站起来，边修理闻世白边笑道：“小白，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说话。”

闻世白很配合地哇哇大叫：“我错了池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喂——”

温锦年看着他们闹，半晌，眼睛很愉悦地弯出了月亮的弧度。

命运的酒瓶再一次转动，这一回，黑洞洞的瓶口停在了温锦年的面前。他迟钝地眨着眼，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到自己回答问题了。

“我要真心话，”他晃了晃腿，抬头往旁边看过去，“池哥，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池淮穆看着他，笑着，一字一句地把话语挤出来：“温同学。”

他应：“嗯？”

“喜欢过别人吗？”

温锦年静止了两秒，随后很快地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温锦年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回答完的时候，池淮穆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他眨着眼不解：“怎么了吗？”

池淮穆低头，温柔地看他：“没有。”

估计是酒精上头，滚烫的感觉又来了。温锦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风予卿催促他：“小年，转瓶子哦！”

温锦年呆呆地应了声，放下杯子，捏住它的瓶身，将它转起来。

墨绿色的瓶体飞速旋转，成了墨绿色的圆圈，看得温锦年头晕目眩。他低下头闭上眼，刚想休息会儿，就听见风予卿他们忽然拍起手来笑，让他耐不住好奇心再度抬头。

“怎么又是池哥啊——”裴鸢笑得最大声，“池哥这个运气，可以去买彩票啦！”

转到了……

池淮穆……

吗？

温锦年愣愣地瞥过脸。下一秒，那双漂亮的墨色眸子带着淡淡水汽，误打误撞地跌进了他的世界里。

“想问我什么呢？”池淮穆的语气暧昧，“小寿星？”

温锦年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

他们这样……

还是太暧昧了吧。

“……”几乎是不过脑子的一个问题，却又被温锦年很快地脱口而出，“你有喜欢的人吗？”

池淮穆毫不犹豫：“有。”

意料之外的回答。

温锦年眨眨眼，嘴比脑子还快：“那你喜欢的人……今天在现场吗？”

池淮穆笑着低头，看他的眼神温柔地像要拉丝：“在。”

“喂——不对不对吧！”闻世白喊起来，“这怎么成两个问题了？还有，池哥你怎么还真的接上了？！”

温锦年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多了。

“……”他抿了下唇，乖乖地闭嘴了，“哦。”

对方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在现场。

——会是谁呢？风予卿还是裴鸢？

温锦年还在胡思乱想。两秒后，他听见池淮穆的声音响起来，说出的话让他五脏六腑都麻了个遍。

对方笑着，说得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他有特权，我给的，”池淮穆弯着眼睛，“再说了…我也愿意回答。”

温锦年瞳孔地震。

与此同时，心脏无规律地乱跳起来，几乎与嗡嗡作响的大脑同频。

喜欢的人。在现场。特权。

那一瞬，他几乎把所有或有或无的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

……

酒精貌似又发作了。

他动了动手指，再度饮下一杯冰水，勉强压住了那一点烧起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