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的赏金可是杜戎期的两倍,我追了他大半年,一路从临川跟到京都,只是没想到杜戎期居然也来了。”
“居然还被自己媳妇儿杀了,我一就想先拿他做祭,之后再用同样的方法杀玄阴也方便些。”
“陶春不是凶手。”祁让说。
笑忘书在椅子上微微向后一仰,用椅子上下摇晃起了身体,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喽,反正我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他跟他媳妇儿。”
宋序有些讷讷道:“既然你意不在此,那你把尸体换成纸人后却唯独留下他的官印要官府知道,为什么?”
“顺手的事。”
“虽然我呢,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临川待久了也略微懂得了一些东西。”
“这么说吧,一个七品小官,跳过了知州、通判被直接召进京了,这正常吗?”
大家都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力让一个地方官员进京。
如果非要猜的话,那就只能是天子。
若笑忘书所言为真,召杜戎期进京这件事情本身就有问题,那么天子是不是……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祁让显然有些心急了,柳司珩用扇子拦在他身前,淡淡道:“祁让,朝中之事与你我有何干,你话多了。”
祁让便沉默下来。
笑忘书也没说话,似乎早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黑鸦护朽木,说了也白说。
江谨承在意的还是这个案子本身。
什么君君臣臣的东西他也不太懂。
便问:“玄阴就一条腿,又不会武功,你至于追上半年吗,还搞个什么天降神火这一出,太丢江湖人的脸了。”
“老大,话不能这么说,玄阴身边一直有高手保护我根本近不了身……”
“而且我的武功也一般般,就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法都够我喝一壶了。”
祁让:“那个高手什么身份?”
笑忘书对江谨承和祁让完全两副嘴脸,前脚还笑脸盈盈,后脚就冷下脸来不耐烦道:“知不道。”
祁让拳头捏了再捏。
真想给这倒霉孩子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宋序:“那他身上有什么特征你总该记得吧。”
“他每次都穿着件大斗篷带个黑面具,我哪晓得他有啥特征。”
“诶,不过我见他与人交过手,前斩星辰后斩月,双剑合璧破日夜,能有那么强的真气,应该是那位的门下。”
老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前朝羸弱,以才子居多,而大亓尚武,武林也不免常有较量。
“那位”指的就是能在江湖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第一,一般被人们称为问鼎。
现任问鼎名叫白鹭鸪,此人曾经是前朝大太监朱鲎的义子,朱鲎原本想培养他做继承人,没想到金卫王朝覆灭如此之快。
落魄之后,白鹭鸪一路逃到在青州拜师青头蛇应宗,后创立十二处逍遥阁,主要负责江湖情报的的收集与整理。
像现在江湖上十分抢手的《江湖悬赏令》,就是由逍遥阁一处印刷派发的,此外还有各类小报书刊,也算是中原众多武林流派中的一股清流了。
只不过白鹭鸪此人颇为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人说他已非完璧之身,修炼邪魔外道变得面目全非,有人说他比自己义父年纪都大,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还有人说逍遥阁主其实是个翩翩少年,常有不少女子慕名而往。
真真假假谁又能清楚,这些年也鲜少有他的消息
没想到这案子还能与他挂上钩。
……
不过……江湖流派。
玄阴要送出去的信也是送给江湖人,莫非其中有什么联系?
柳司珩见祁让低眉沉思,估计也在想此事。
这时宋序掂脚在柳司珩耳边说了什么,柳司珩的目光便下意识地朝笑忘书瞟了眼,笑忘书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这四人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窗边,还要两个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瞧这阵仗,今天八成是不会让自己走出这道门了。
万一被带回官府,事情只会更麻烦。
笑忘书收回视线,舔了下唇,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
祁让背着手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他,笑忘书走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弯腰一点。
祁让便弯下腰想听他又要说什么。
笑忘书掀起眼皮,侧腰使了招勾拳。
正当拳头就要落到祁让脸上时,祁让已经预判般的用手掌包住了他的拳头,接着单手使力,反将笑忘书扔了出去。
笑忘书退了几本及时刹住脚才没有撞到柜子上。
见此动静,江谨迅速将剑拔出一半,宋序也忙护在柳司珩身前。
他许是又忘了身后这人本就会武功的事,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挡在了他前头。
不过看柳司珩的样子也知道他并没有想出手的打算,而是慢慢合起那写着“醉若春风”的扇面,露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笑忘书巡视一圈,他心里清楚,自己武功平平,若是硬碰硬,绝无胜算。
不过巧了,他行走江湖也不靠武功。
祁让率先发难,挥鞭向笑忘书袭来。
笑忘书不慌不忙,身形微侧。
仿佛要硬接这一鞭,但就在长鞭即将触及他的瞬间,笑忘书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阵淡淡的烟雾。
祁让的鞭子打在了空处,他愣了一下,随即四处张望,却不见笑忘书的踪影。
几人立刻警觉,到处找笑忘书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把飞刀凭空向柳司珩袭来。
柳司珩轻轻转动扇面,飞刀在扇骨的带动下转了一个圈又原路返回。
尽管笑忘书全力躲让,还是被飞刀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好在方才守在门口的祁让已经移动了位置,笑忘书一甩袖,袖中飞出上百枚铜钱却又在顷刻间变成了液体。
柳司珩迅速用折扇挡住脸,宋序也立马躲到江谨承身后。
可怜江谨承站在原地剑还没拔出来就被泼了一身水。
趁此机会,笑忘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住门沿。
“山水有相逢,再见了各位。”
撂下这句话后,便直接拉开了门。
结果话音刚落,脑袋就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胸口上。
嘶,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撞得人脑袋生疼。
笑忘书扬起脸。
男子五官硬朗分明,眼睛却透着几分杀气,看着还挺老实巴交的。
韩卢看着屋中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他喊了一声。
祁让:“拦住他。”
韩卢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笑忘书的胳膊。
此时笑忘书已经跑到了韩卢身后,韩卢一个转身,又将笑忘书踹回了屋里。
笑忘书踉跄几步趴到了桌上,又哭喊道:“五个打一个,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
李万发闻讯赶来,进门就见笑忘书被麻绳绑着,不过目光只在笑忘书身上停顿了须臾,又迅速转向柳司珩,问:“听说你们找到凶手了,难道就是这小孩儿?”
江谨承:“这是装神弄鬼的凶手,不是杀人凶手。”
“那你们把尸体位置问出来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
是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柳司珩:“那……现在问问?”
他摘下笑忘书嘴里的白布,说:“笑忘书,你之前说进门时只有陶春和杜戎期,也就是说你见过尸体,尸体呢?”
“切,合着就是一群废柴呗,那么明显的地方都找不到。”
笑忘书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就在他们房间的衣橱里,这家酒楼用的都是玄机柜,当时事出突然,陶春就把尸体放进了衣橱隐层。”
玄机柜是前朝一个名叫李玄机的工匠所创,在建楼的时候就会事先在两堵墙间留出半米左右的空隙,然后将柜子的一半嵌进墙里,造成柜子摆在墙壁的假象。
当小偷打开第一扇柜门,只能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衣柜,其实是客人早已把值钱的东西藏进了隐门里。
很多酒楼用此技术来保护客人的财物。
但杜戎期房中确实没有尸体。
第一次勘察现场的时候是他们粗心了。
但第二次再进行搜查时柳司珩就已经发现了玄机柜的隐门。
可他打开之后,还是如此。
……
柳司珩叹了口气,“柜子是空的,里外都是。”
笑忘书:“不可能,尸体是我亲手帮陶春放进去的,你们想诈我。”
宋序:“你能不能动动你那脑子,你都交代完了我们还有什么诈你的必要。”
江谨承:“你两能不能消停会儿,重点是尸体没了。”
笑忘书:“你们说,会不会是昨天半夜凶手又回来把尸运出去了?”
宋序:“废话,杜戎期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韩卢默默从袖中掏出一张护身符攥在手里,直觉背后一直阴风吹过,“难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宋序:“哈?韩都尉,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还信这个。”
几人七嘴八舌的把县令吵得脑仁儿疼。
李万发揉了下眉心,遂拍桌怒道:“肃静!你们几个在干嘛?当这菜市场吗?”
“现在人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你们还有心思斗嘴。”
“还有你们两个。”
李万发指着柳司珩和祁让,“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你两有身份吗就敢去抓人,现在也玄阴跑了,线索彻底断了。”
笑忘书闻之一愣,“什么?玄阴跑了?我靠你们怎么不早说!”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就不该管陶春的破事。
笑忘书心中一阵懊悔。
就在屋中刚陷入沉默没多久,外面的门又响了。
韩卢打开门,见是栾怀站在外面。
他匆匆行了个礼,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滴落,看样子很着急。
李万发看他这副表情,心已经凉了半截,连忙问:“又出什么事了?”
“大人……神火,神火又来了。”
“在哪?”
“就在后院。”
所有人立刻挤到窗口。
只见后院飘出一缕青烟。
教徒们被衙役拦在外面不让进,客人也乌泱泱乱成一团。
柳司珩眯着眼一看冒烟的方向,眼睛突然睁大。
那个位置好像是……
丹房?
理智瞬间回笼,柳司珩稍一思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