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这死出。”
任风言拍了拍手中沾上的酥皮,叉腰道:“你们东河原先这么不受待见吗?一个淮阳的使臣就敢挑三拣四,你瞧他刚来的时候,又是挑剔茶水,又是那副欠了他钱一样的臭脸。真是忘了如今你们大王都已经是咸鱼翻身了。”
杜为一脸问号:“咸鱼翻身?”
“难道不是吗?”
任风言好像很喜欢这款饵饼,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本想转身走了,又回来将整盆端起,和杜为一道回了姜不游处。
“姜不游,妥了妥了,都妥了。”
姜不游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任风言会怎么应对,房间的安神熏香刚刚让他有些困意,似睡非睡之间就听见了任风言的声音,只好强撑着张开眼。
转头望向门口处,只见任风言嘴里鼓囊着嚼着东西,左手拿着一块月牙形的饵饼,右手还端着一盘。
进来后,她将左手的饵饼都塞进了嘴里,跑到了他床侧,拿起一块递给他,“姜不游,这个饼好好吃,你吃一块,吃一块。”
嘴里还未咽下,声音还有些含糊。
姜不游望着这样的她,感觉好可爱,虽然自己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不忍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这么说,你是替我答应和姜建合作了?”
任风言笑着看了他一眼:“是!不过,我可是提条件了,好好宰他一顿。不过淮阳马上就是你的了,倒也没什么必要。但演戏总归要演全套,我若是不提,那也太好说话了,反而显得假。”
姜不游笑了笑,轻声道:“都依你。”
杜为早就识相地躲了下去。
“我今夜就会让辛元回去,等淮阳的使臣带着姜建的诚意回来后,我就带着夏侯叔去淮阳。”
姜不游从不信鬼神,可如今的他却巴不得世上有神山,山上能求得仙水,让他明日就能恢复如初。
他只想陪在她身边,和她并肩作战。
“我会让杜为带兵随你一起出征,有他在,我放心。”
任风言嚼着饵饼,突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莫小瞧我,留着杜为在你身边陪着你吧。守城的人须得是你的心腹,”
还不等姜不游与其据理力争,她将剩下的整盘糕点放置在床头,拍了拍手,大步出了门。
未几,辛元匆匆前来。
“寨主,我听说要与淮阳联手?”
任风言递了块饼给他,那是她偷偷去庖厨问厨妇要来的。
“你快吃这饼,可好吃了。”
辛元胃疼的毛病在东河又加剧了,他一直被拘禁在房间中,没心情吃饭。这会儿见是任风言给他的,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辛将军,我已与东河联手,准备除去樊先,不过当务之急是除掉淮阳。今日淮阳使臣来见,想要与东河联手,我游说东河王假意与淮阳合作,届时我们前后夹击,一举将淮阳歼灭。”
辛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几日,怎么形式发展得如此之快。
任风言似是察觉出了他的困惑,长话短说:“我与东河王有些交情,原以为是他杀了我父亲和兄长,然而事实截然相反,他不仅因为救我父与樊先伤了和气,还偷偷救出了我父亲的亲信夏侯堂,还有三百精锐。这可是他冒着身死的风险救下的,这份恩情,我准备用淮阳的封地来还。”
“夏侯堂!是那个曾经千里孤身入羌地,一百精锐灭羌首的夏侯将军吗?”
辛元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这光芒,是对英雄的崇拜和向往,是对偶像的敬意和执着。
任风言点了点头。
“往后,便是一个军营的人了。他是我父亲的亲信,自然也是任家军的人,你若是想要见他,我自会引荐。”
辛元将剩下的糕点塞入嘴中,抱拳行礼道:“寨主,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任风言听到辛元这么一说,鼻子有些一酸,她何德何能,身边有这些愿意赴汤蹈火的兄弟。
“辛将军,我需要你连夜回军师处,将我的计划带给军师。他知道该怎么做。届时,我将带着夏侯将军与淮阳的军队汇合,一并前往汾水,来个前后夹击。东河的军队则趁机取淮阳都城,彻底拿下淮阳的封地。”
辛元道:“遵命。”
东河的白昼已显现春日的温暖,可到了夜晚,气温骤降,不输颍川。
辛元背着长剑,扛着长枪,趁着夜色,骑马离开了东河。
“需不需要我暗中派几个暗卫护着?”
房间内,姜不游看着任风言的神情,轻声问道。
“不用。我相信他。”
任风言确信,辛元能平安到达,她手下的将军,才不是如此轻易殒命之人。
“我倒是不清楚,我什么时候多了个王妃。”
“噗”的一声,任风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
她没想到姜不游还把这事提了出来,只好以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事急从权,东河王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反正那使臣也活不了多久,你这王宫里的人若是有碎嘴的,我就宰了他,不会让你以后的妻子知道的。我不就是借用一下嘛,也没占你什么便宜。”
任风言一连串说了好多话,顿觉口渴,战术喝水压压惊。
姜不游倚在凭几上,悠悠地看着竹简,将之卷成一卷,又放在了床头。
“我可什么都没说,任娘子怎得如此激动?”
任风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是啊,她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姜不游也没说什么,自己怎么反倒解释上了,还提起了他今后的妻子,这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在意这件事嘛。
失策失策。
“这不是你自己主动提起的这件事嘛。你之前欠我的银两都没还呢。按你这么小气的人,我可得解释清楚不是。哎,对了。等到淮阳的诚意带来了,可都得归我。”
姜不游见她自乱阵脚,心情大好,输了一口气,“好啊。淮阳的封地归我,其余的所有东西,包括人口,都可以归你。”
任风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任风言也不是傻子,赶紧拿了一张珍贵的白纸和毛笔,准备立字据。
末了,她小心地将那份两人签好字的字据吹干,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怀中的锦囊里,贴身保管。
两日后,那位使臣换了身衣服,带着厚重的“诚意”上门了。
淮阳国内的铁矿、铜矿、金矿资源丰富,这块土地历来就是靠这个发家的。
一箱箱的金饼、玉器、漆器抬进殿中时,任风言故作镇定地靠在凭几上,怀中抱着个暖炉。她今日换了件吉服,身着交领襦裙,颜色艳丽,脖子上套着一条玛瑙与黄金珠子交错串成的项链。
而面前的这位使臣却截然相反,衣着朴素,规规矩矩地着使臣该有的官服前来觐见。
“王妃,今日东河王还是不在吗?”
使臣小心翼翼地问着,话音未落,任风言便摆起了谱。
“使者,大王今日去了何处,在不在宫中,是你该问的吗?怎么,我堂堂王妃前来待客,你这使臣还不满意?”
“哎呦喂,王妃息怒。小人哪有这样的意思。王妃能前来,是小人之幸。”
那使臣连忙跪下,磕头赔罪。
任风言心情大好,眼睛是不是地瞅着那一箱箱的珍宝。
“既然你这诚意也到了。便请使者带话给淮阳王,我东河断不会不知唇亡齿寒之理,只怕淮阳王决心未定,这才以‘诚意’作为试探,还请淮阳王体谅。既然两国双方各自有意,我东河必定三日后出兵,助力淮阳一举歼灭反贼。”
任风言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空荡荡的大殿上似是还传来了一丝丝回音。
“小人遵命。”
待使者走后,任风言连忙提起宽大的下摆,前去查看送来的礼物。
光是三箱的金饼就已经让任风言的嘴角压不住了,各种绫罗绸缎、上好的笔墨纸砚,对于现在还在普遍用竹简的时代,纸张的珍贵可想而知。
“这些都先寄存在你们这里,之后我可是要搬走的。”
任风言仰起头,骄傲地对杜为说道。
汾水岸,辛元终于回到了郭山的大营,他找到百里画,将任风言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这么说,我们还是要继续等?”
郭山连日听着对面的叫阵,已然是沉不住气。
百里画笑道:“郭将军,若是不出我所料,三日后即可开战,届时你是先锋,正面迎敌,可好?”
郭山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军师,那可就说好了。若是三日还不出战,我再怎么样都要出去会会那帮淮阳兵!”
百里画:“一言为定!”
“可是寨主的计划你们不顾了吗?寨主说是会联合淮阳兵佯装来袭,届时前后夹击,一举歼灭。”
辛元无语,自己刚刚马不停蹄地送来最新的消息,结果帐中的两人确是自顾自地商量起迎敌的策略来。
“辛将军莫急,明日主公定会差斥候前来报信,三日后定会开战。”
百里画见辛元焦急,尽力安抚。
辛元见军师如此笃定,便也不多问。
“辛将军一路辛苦,我敬你一杯,酒菜已备在帐中,还请早些歇息。”
百里画端起酒杯前来敬酒,辛元只好乖乖地喝下,他实在吃不下东西,便回自己帐中歇下了。
“军师,这是有话要对我说?”
郭山这回倒是开窍了,看出了百里画故意支开了辛元。
“郭将军,我知你来自淮阳,曾在王宫中做过侍卫。你这么心急攻打淮阳,必定有缘由。但我还是要以军师的身份提醒一句。一切依计行事,切勿横生枝节。”
百里画说的不错,郭山此刻早就想冲进淮阳宫中,把淮阳王的头颅割下,悬挂在城门之上,将他的尸身丢弃在大街上,让所有受苦的百姓都可以扒其皮,啖其肉。
曾经的他,是一路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