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空阴沉，密密的细雨打在大黑透明的雨衣上，又滑落到泥泞的地面上，狗子穿梭在废墟之中，每到一处闻到属于人类的气息便会停下，冲着身后的林文叫一声，作为挖掘的主力，林文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喘着大气跟在后面，就差给大黑磕一个了。

“黑啊，你慢一点，实在挖不过来了。”林文累极了也管不了，雨衣垫在屁股下面，直接瘫坐在地上。

同样跟在后面的左清见状，从林文手中接过铲子，打算接力把挖掘工作做下去。

村里的房子是很早以前建的，用的都是实心砖块，一个倒塌压死了不少村民，有些运气好没被压死的村民，好不容易从废墟中爬出来，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新生，而是闻着鲜血赶来的感染者，它们狂欢着将负伤的村民啃食，直到这个村子地面上最后一个存活的人类消失。

一开始是左清和林文轮流接力挖掘，后面林文体力透支，被左清赶回车上休息，大黑就正式加入挖掘工作。

它的效率要比两个人类要高得多，确认好尸体的位置，一股风就由着它的控制，将石块挪到了旁边，因为大黑能够吸收空气中游离的能量，所以异能源源不绝，高效且持续。

期间左清也尝试过自己的异能，奈何在这种场合根本不适用，不管是空间刃还是领域的守护排斥，屏蔽控制特性，都无法高效率地把尸体从石块下挖出来，倒是大黑后面慢慢地得心应手，从开始的用风搬石块，到后面用空.气.炮搞爆破，控制着将石块弄碎，省去搬开的繁琐，就是围观的左清难了点，场面就跟崩爆米花似的，时不时就有碎裂的石子往身上弹。

好在这种时候空间异能总算是能用上了，护着左清和大黑不至于受爆破的波及，车上累睡着的林文就难受了，听着声梦里做着被一个点鞭炮的傻子追的噩梦，眉头皱得紧紧的。

等夜幕降临，一直下着的雨终于有了停歇，大黑和左清也终于把废墟下的尸体全挖了出来。

车子的灯被左清打开，林文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浑身酸痛好像被谁打了，而且太阳穴刺痛，跟没睡一样。

睁开眼林文就看见车前灯光下，左清带着大黑，手里抱着块木板不知道在做什么。

“哥你干嘛呢？”

左清拿着钥匙串上开快递箱的小刀，在木板上刻画着，听见林文的问话连头都没抬，直接回道：“刻墓碑呢。”

“这墓碑不都是石头做的吗？”

左清无奈地看了眼林文，“就我这把小刀，能刻动木头就不错了，凑合着用吧。”

说完，“桃花村全体村民之墓”几个大字刻完，左清的任务宣告完成。

一旁的林文从迷糊的状态逐渐清醒过来，立马不可思议地看向左清道：“哥你把尸体都挖出来了？”

“嗯，村民的尸体埋在桃花林那边，你跟我过去认认地方，顺带把墓碑插上，以后你爷爷问起来，也有个交待。”

说着左清带着大黑上了车，招呼还在车外边发呆的林文也上来，开着车穿过倒塌的村子，直接开到了桃花林外，村民的合葬地大概在桃林的正中心位置，需要步行进入，那是一片稍微空旷的地方，左清傍晚的时候带着大黑埋的，地底下一大片都是，左清不知道墓碑插在哪里合适，干脆就在起始位置，一棵较为粗壮的桃树下方，插下了临时做好的木质墓碑。

做完这些，左清看向身后的林文，“他们都埋在这块土地里，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林文摇头道：“这样就够了，我也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其实他还是有些唏嘘的，有时候也想做些什么，但现实的无力却能轻易地击垮他。

林文自嘲地说着：“说起来，要不是哥你的提议，我还想不起要收尸，而且这件事也是哥你出的力比较多，我帮上的很少。”

“我跟他们不认识。”左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你，他们也只会是传入我耳中的，一个普通故事背景那样的存在，我是不会为故事里的背景收尸的，你是我与他们的联系，不要太小看自己。”

说着左清抬手拍了拍林文的肩膀，举着手机电筒带着大黑往桃林外走去。

随着光线的越来越少，逐渐想明白一些东西的林文浑身一激灵，追着左清往桃林外跑，“哥你等等我，我怕黑，别走那么快！”

两人一狗的离去，带走了桃林的最后一点生气，整片林子在冷风之中越发死寂。

在很长一段时间后，一道瘦高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桃树后，一丝亮光突然出现，那人打开手机，蹲下借着屏幕的光照亮了墓碑上的字，左清刻下的字进入男人眼中，他无声地默念着上面的几个字，眼神死寂无光。

离开桃林后的左清等人继续上路，他们没有留宿荒野的打算，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大，加上神出鬼没的感染者，在野外夜宿的危险实在太大，还不如连夜开车到县城再休息。

一路向前，两人透过有限的车灯能看到外面逐渐变多的感染者，一段时间下来，感染者身上的衣服大多从整片变成碎布条搭在身上，□□也腐烂身上呈现了属于亡者的尸斑，但这些本该长眠地下的存在，却依然以另一种姿态活跃在人间，行尸走肉一般追逐着什么。

“它们这样还算活着吗？以后要是像电影一样研发出针对病毒的抗体药剂，它们还能活过来吗？”

林文看着左清开车从感染者身上碾过，又看着它们挺着破碎的身体，仿佛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忍不住提出疑问。

“它们并不符合人们对于生者的概念，而且从环境上看，不管人们想不想，它们都只能是敌对的，被消灭的存在，而抗体药剂目前算是摸不着的东西，所以不做提前考虑，这个也不是个体能够解决的问题。”

说完，左清看一眼林文，“别想太多，顾好当前才是真的。”

“哥我真羡慕你这样的心态。”林文叹着气说道，他总是很容易想太多，为未来烦恼，要是能像左清那样坦然面对就好了，总感觉真正成熟的人就该是这样的，自己就还跟孩子一样，一点不稳重。

左清听着林文的话忍不住笑了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每一刻自己拥有的，才是重要的，不管是幼稚、天真还是冷漠，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没必要羡慕太多，因为羡慕不过来的。”

路上的感染者零零碎碎，仿佛被什么征召吸引一般向着县城方向移动着，偶尔闻到车子开过，泄露的一两分的人类气息，就会茫然地四处寻找，等车子开远，气息消散，感染者们又会恢复之前的状态，向着某个方向前进，它们感受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

一开始零散的感染者，左清还能开车碾过，不影响行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子距离县城的位置越来越近，路上已经出现了成群的小型感染者群，它们数量大致在二三十个，彼此之间距离非常近，如果开车冲过去，车子很容易被卡住，然后陷入被包围的状态。

因此到了后面，驾驶座上的人发生了变化，变成由林文开车，左清坐在后座上，透过车窗朝着成群的感染者发射空间刃，连带着大黑都偷偷摸摸的送空.气.炮，在这样的合作下，感染者群规模逐渐被瓦解，又恢复成零散的，车子冲过去就能解决的状态。

“哥你看前面的高速收费站，好像有人在。”

林文的声音让左清下意识朝着前方看去，只见前面一片光亮，亮着光的高速收费站在黑暗之中仿佛灯塔一样存在，吸引了大多数存在的注意力。

左清看了一会儿，开口跟林文说：“待会那段路开慢点，注意一下路上有没有什么类似钉子这样的杂物，靠近收费站前，一旦有什么不对立马掉头就走，要是经过时发现有什么不对，油门踩到底不要犹豫。”

随着越来越靠近，高速收费站的全部被收入两人眼中。

收费站外有着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交替巡逻着，靠近的那一段路上并没有左清想象的钉子，车子顺利地开到收费站前，原来收费站工作人员的窗口里面，站着一个穿迷彩的士兵。

他没有向两人索要通过的费用，只是在问了两人的名字以及来处，还有各自的异能后，递给两人各一张卡片。

“这是你们进入县城的通行卡，没有是进不去的。”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会路过的除了左清等人没有其他，左清顺势打探起了士兵县城里的情况，以及为什么要召集能力者的原因。

“我看一路上的感染者虽然成群结队，但是只要收费站增加人手，未必不能把它们全部拦截在外，为什么一定要召集能力者过去呢？”

窗口里的大兵并没有对左清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接道：“因为县城里出现了一个能够控制其他感染者的存在，最可怕的是它还有着人类的智慧，偏偏对人类抱有仇恨心理，还能够召集其他感染者，收费站外被召唤的感染者确实可以被阻拦在外，但县城里接受控制躲藏起来的感染者还需要人去清理，能力者是最好的选择，面对感染者的偷袭，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既然还有人类的智慧，就说明还能够交流，搞清楚它仇视人类的原因，不是能最小消耗地解决问题？”

士兵摇摇头，“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上头的命令就是这样，也只能听命行事，兴许里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不能调和的原因吧。”

离开收费口，两人继续向前，此时已经离县城非常近，只需要四十来分钟就能到达，自从地震后，左清就再没有来过县城，不知道现在县城重建成什么样子，老师一家有没有搬到别的地方去。

临近县城，周围遇到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大多是像左清二人被召集，开车过来的能力者，也有一些车上载着士兵，不知道来往什么地方去。

一路上的感染者兴许是被来往的人们解决了，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左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行驶，终于在十点前到达县城，进入城市的入口有士兵在把守，在出示通行卡后被予以放行。

往日干净整洁的城市多了太多杂乱的东西，很多地方的建筑成了一片废墟，重建起来的楼房并不少，但都是属于生者的领地，那些失去主人的地方，因为主人的死去，暂时没有其他人管，只能依旧废墟一片，就像是一个个坟包，伫立在城市之中，诉说着死去人的不甘。

“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有很多感染者的地方啊？”林文看着以往熟悉的街道，无法想象之前士兵说的，有感染者藏在城市内部的画面。

左清看着眼前除了废墟，跟以前差别并不大的城市，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管往老师家里开去。

老师家破旧的楼房依旧存在于城市之中，周围高耸的楼房倒是倒塌了不少，往日狭窄的巷子变成了宽广的道路，左清在楼下停好车，带着林文大黑上楼去找老师。

在熟悉的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谁啊”，左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老师，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