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霄又问:“你画了这么多我,也不腻烦?”
魏成昀,看着他,说:“只要是你,就不腻。”
那目光柔软温情,一陷进去就不可自拔,白逸霄难得被看得脸红,轻咳一声,转眼看摆在桌子上的白纸。
“我曾经在我小叔叔的书里看到过许多山河美景的记载,其中描绘的壮丽图景让我心中向往,不如润山兄送一幅山水图景给我吧。”
魏成昀说:“好。”又说:“等到将来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看看。”
白逸霄笑说:“好啊,将来有了闲空,我与你走遍大江南北,一览江河图景,我可以撰写一本游记,你可以为我作画,咱们珠联璧合,必能流芳于后世。”
魏成昀作的是精细的工笔画,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本来打算通宵完成的,可白逸霄不让,今夜他宿在这里,明天他就得回家了。
于是,魏成昀放弃了,搂着互通心意的爱人上了床。
当晚两人什么也没做,卧在床上,相拥而眠,互相感受到肌肤的暖意,脉脉温情。
白逸霄沉沉睡过去了。
魏成昀睁着眼睛,借着月光描摹他的脸庞。从前汲汲渴求得不到一点回应,现在忽然自己送上门来,却有些近乡情怯,除了惊喜外更多的是质疑责问。于是昨夜便发了狠,让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化为了实质,让他不能逃避,让这个人永远的记住,而且不能忘记。
魏成昀紧紧的抱住怀里睡着的白逸霄,心里发苦,我真是栽进他手里了,明知道他还是少年心性,对我的喜爱也未□□于轻浮,可偏偏我一点儿也抵御不住。罢了,既然他伸了手,我就没有不接的道理,若是那天他不爱了,再……再说吧。
就此,魏成昀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珍惜感。
白逸霄就没有他这种千回百转的郁闷,他心里想要和他在一起,那就这么做了。
他不排斥和魏成昀睡在一起,他喜欢和魏成昀肌肤相亲的时候,他可能没有魏成昀对他那样蓬勃的爱意,可他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他也不是未经考虑的,从前时候他遇上一本书,因囊中羞涩而恋恋不舍的放下,攒了钱去买,早就没有了,再在藏经阁里看见时,却没了当时的激动之心。
幼时贫穷,让他深感失去喜爱的东西的失落,以此为例,他不想错过生命中任何一次馈赠,人生在世须尽欢。
更何况魏成昀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什么别的物件,是他可以喜欢上的人,也可能是他一辈子的爱人。
第二天白逸霄回家,白一斓就找来了,说好要与魏家保持距离,可是这几日白逸霄天天往魏府跑,很难不引起白一斓的注意。
“呦,还知道回家呢?这几日我看你在魏家是乐不思蜀了,把我跟你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白逸霄没搭她暗含的质问,只看着他说:“堂姐,你说两个男子在一起,会如何?”
白一斓沉默了。
与他对视了片刻,面无表情,抬起手来,打了他一巴掌。
他在家待了几天没有出门,魏成昀也没有派人来找。就好像没有发生前几日的事情一样。
夏日的凉风里,就算下了雨,也是温温柔柔的缠绵之感。这天白逸霄在竹里馆同许知涵喝茶,一时忘了时间,许知涵先回家了,临走时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走。白逸霄摆了摆手,说自己还要等一个人。
许知涵也没有问是谁,便走了。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四周的草木更显苍翠,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几缕凉风袭来,也不觉很冷。
白逸霄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看着窗外的雨,喝着今年新开的竹叶青,自斟自酌,也没跟他说要等谁,也没派人说要请谁。
果然,在华灯初上的时刻,魏成昀自己找来了。他没告诉他去哪儿,也没跟他说要找他,更没有约定什么时刻一般。
进了房间,就见白逸霄衣袍松散,一手撑颌,一手执酒杯,两双眸子像浸泡在水里,湿润润得看向他。
如笔墨描绘的精致眉眼在朦胧的灯光下更加暧昧,魏成昀不由得痴了,看着他歪着头,冲他一笑,问了一个问题:“喂!你喜欢我什么?”
魏成昀没有迟疑,答:“全部。”
这样的回答让白逸霄心口发热,像绵润的老酒在体内发散,随着血液在体内游走。
异样的感觉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他咬着手指,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魏成昀那坚定灼热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激得他浑身战栗。
忽然他起身,放下手里的杯盏,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不再游离,深沉得像一泓潭水。
此时的他是外人不曾见过的他,犹疑中带着向往,热烈中带着几分羞怯,他的脸上带了稚气,是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神情。
他一只手轻轻搭在魏成昀的肩膀上,一条腿跪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俯下身来看他,说:“你喜欢我,那就喜欢我一辈子好不好?我也会爱你一辈子。”
外面的雨不再飘飘洒洒,而是如击缶一般落在屋瓦上。只停嘈杂的雨声中白逸霄清朗的声音响起:“我们两个人,一起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一起生死相依,碧落黄泉,不离不弃。”白逸霄看着他,问:“好不好?”
魏成昀同样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落下一吻,哽咽着说:“好。”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心脏的地方紧紧贴合。
许下的承诺将他们绑在一起,心甘情愿的被对方束缚。
这已经跨越了单纯的情欲,就在这间简陋的茶馆里他们立下的誓言如同大婚宣誓。
两人都是年轻气盛的人,府内没有侍妾通房,自打开了荤,就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白逸霄说:“我把此生所有的欲都用在你身上了。”
数日之后,魏成昀的画作好了,拿给他看,画一展开,顿觉蓬荜生辉。
笔法细腻,气韵生动,山石林木无不幽旷醇厚,墨色随机而化,点染交融,亦有蕴藉意味。
白逸霄痴痴的看着这幅画,说:“我一看见这一副画就觉得天地之间的浩荡灵气扑面而来。”
魏成昀问:“你喜欢吗?”
白逸霄笑说:“你怎问我这么俗气的问题,这画作能是我一人评判的吗?”
魏成昀说:“请子容为我题字吧。”
他拿了一支毛笔沾满了墨色,递到了白逸霄的手里,白逸霄接过,开玩笑似的说:“你真不怕我把你这画毁了?”
“只要你写的就不能毁,就算你写错了,大不了再作一幅再是。”
“我怎会忍心毁掉这样一幅好画呢?”白逸霄看着这幅画,陷入沉思,“我想了一句话,不是我作的,是一位苏先生写的,我觉得用在此处甚好。”
说完,他下笔了,笔走龙蛇,写完一句,魏成均看着,说出来:“一点浩然气,”
白逸霄沾了一次墨,一气呵成写完下一句,“千里快哉风。”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魏成昀赞道:“好句!”
白逸霄仔细瞧了瞧,书法和画作还算相宜,转眼看魏成昀,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赞赏和欣喜,白逸霄想着,神仙眷侣也差不多是这样了吧。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年来,白逸霄就十九了,早该到了娶妻的年纪,将军府里人丁不旺,老太君打白逸霄回来就开始物色着给他说媒了,而这几日尤甚。
给他看的小姐都不是什么豪门大家,清一水儿的温婉可人,宜室宜家,只要白逸霄点了头,就能即刻迎娶进门来。
白逸霄没有成亲的想法,硬被逼着看了几幅女子的图像,就坐不住了。
对白老太君说道:“祖母,我现在还不着急。”
老太太眼睛一瞪,“还不着急,你这个岁数的人孩子都两三岁了。”
白逸霄神情懒散,说:“祖母,你看人家魏左相家里有三个儿子都不着急呢。”
“你跟他们家比?他们家也不知犯了什么,生的孩子几乎全是男儿,还有克妻的传言。反正甭管怎么说,人家只要娶妻,生的必定是男儿,香火什么的也不必愁了。”
这个不成,白逸霄把白一斓搬了出来,说家里年长的还未成亲,他这个做弟弟怎么好僭越,如此糊弄一通,逃出了家门。
一路跑到了魏府,找魏成昀商量对策,结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拖上床去打架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逸霄才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衣服,为这件事情懊恼着,“我还是回了她,就说我不行。”
魏成昀从他身后揽住他,趴在他肩头低低笑着,白逸霄恼羞的推他一把,魏成昀才正经起来,“行,我给你那侄儿配个暗卫,一定要他平安长大,将来好继承候府。”
于是,在地上欢快打滚的白家小公子就这样被未来的嫂子给保护起来。
寻常人家为了子嗣,到了如这般的年纪就会定下婚事,或者安排通房来暖床。
可魏府没有女主人张罗这些事情,魏家人也没有多在意,魏左相忙于政事,在此方面不管不问,只要别太过,传到了他耳里,就不多说什么。
两个人天天同吃同睡,夜里盖一条被子,也没有人知晓。魏成昀从小就知道对下人严加管教,他的这个小院儿密不透风,也亏得魏家的人没有窥探隐私的习惯。
白逸霄自诩久经风月,字面上的意思,他久久的混迹在风月场所,而京城里勾栏教坊多以卖艺为主,赏歌赏舞,互相调笑几句才是寻常,因此在白云观里看到那座红楼里的场景,他才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他对于风月上的事,只停留在摸手,亲嘴的地步。对于房中术,偶尔看过几本风月宝典是上限了。
而魏成昀自从发现自己对白逸霄有不轨之心后,网罗了藏书阁内所有有关此事的书籍。
白逸霄住进了魏府,直接住进了魏成昀的院子,由此也开始了他一段荒诞的日子.魏成均开了荤似的,天天纠缠不已,白逸霄摸索了一些妙法,也尝到一些滋味。
于是白天跟魏成昀一同到刑部,晚上就被魏成均摁在床上巫山云雨。
在魏成昀看来,这已经是浓情蜜意。他恨不得天天把白逸霄绑在身边,而每当看见白逸霄还与那些妓女伶人往来时,虽知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还是忍不住烦闷气恼,只是他从未表露,不欲引起爱人的不满,只在暗地里偷偷使些手段不让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