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的要求也太奇怪了,乔横撑坐在床边惊得瞪大眼睛。
可他越是反抗,对面越是蛮力,剩下半边袖子乔横死死拽住,骆应辞还非要扒开他的手。
没有外界的干扰,衣服揉作一团他们在中间拉扯,好像这件脱与不脱的外套成了两方争夺的楚河汉界。
骆应辞好像格外在意这点,但他隐忍不发就是不肯说原因,倔脾气上来了的乔横也不将就着他,抵死互不退让。
要不是乔横还要顾惜目标生命值,早在泼水的时候他就把对方收拾趴下了。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跟走路上红眼的疯狗没什么区别,互相对上两眼就要狗咬狗。
乔横急得面红耳赤,里面的衣服都往上跑,露出一截腰也没空搭理,那架势恨不得赤膊上阵。
白花花平坦的小腹暴露在外,注意到的骆应辞眼神晦暗,试图扣下那双看似纤细实则有劲的手腕差点失败。
“不是不喜欢……”骆应辞呼吸急促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乔横摸不着头脑,他还想较劲却发现对方兀自松开了力道。
“我不是不喜欢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
骆应辞终于妥协低头,说出了心里话。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有病?”
对上那道探求的目光,乔横喘着气掩饰心虚,也没再揪着手上不放。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太过分了,骆应辞连眼眶都有些红。
“看到你的时候我有多么不敢相信,我说过那些人都不怀好意。所以往你脸上泼水,想看你是不是他们派来化了妆的医生。”
骆应辞神色挣扎,嘴唇微微发颤,语出惊人道:“你真的是乔横吗?”
“我是乔横,我就是乔横!”
乔横极力证明,拉着对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眼睛格外清澈透亮。
“你看没有伪装。”他弱弱道。
骆应辞划过那张白净的脸庞,近得可以看清楚每一个细节,对方一呼一吸紧张得不自觉吞咽,没了被泼水时的错愕和愤怒。
“我知道是你,所以当场就后悔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应该惹你不开心,可是你还在生气。”
“其实也不算什么……”
乔横下意识频频眨眼,手中握着的那截皱巴巴的袖口被人不动声色抽走。
“原谅我的失礼,把脏了的衣服换下来,让我为你弥补点什么。”
“原谅我好吗?”
骆应辞几乎摇尾乞怜,埋在他的怀里,发丝蹭过下巴。
乔横看向早就拿出来的替换衣物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执着的是重归于好,将泼出去的水以及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消除。
自己的突然到访打破了两人之间建立起的安全距离,让对方误以为他站到了对立面,才会发出不友好甚至攻击的行为。
而只要乔横点头或者退让,对方就会开心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换上带着那股淡淡清香的卫衣,乔横腰间一沉,骆应辞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欣喜若狂地搂着他的肩膀。
“哥哥,你真好。”
这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姿势。
而乔横就是动作的施予者,他毫不犹豫选择回应,或许还不足以撼动高墙,但能够得到对方放下戒备的信任。
此时此刻很难有人不被那份特殊所动容,想成为呼风唤雨般的存在。
*
水流的冲力将几片白色纸屑无情卷走,被浸泡的某某医院的标志露出冰山一角,原本上面应该还有完整的联系方式。
浴室里少年收回冷漠的视线,径直打开淋浴,抬起的手腕上终于没有了束缚。
但只有他才知道这底下藏着什么光景。
还有外面驻足在门边企图窥探,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可笑人影。
骆应辞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浴巾,赤裸着上半身,推开了浴室门。
“哥哥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乔横抬眼就撞见湿发往后随意一抓,露出完美额头的少年,很明显洗到中途泡沫都没冲掉就急着出来。
“没事没事……”乔横也不想打断对方,“我看床头柜上多出的毛巾,以为是你落下的。”
骆应辞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低笑着接过道了句谢谢。
乔横眼珠子恨不得贴在伸出来的臂膀,顺着一路水淋淋,到关键时刻被突然的侧身打断了注意力。
骆应辞手脚迅速,有些局促不安道:“不会没等我洗完出来,你就离开了吧……”
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乔横愣了一下,不禁笑出声来。
“不要胡思乱想,注意安全小心地滑,我今天不就是专程来给你上课的吗?”
“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告诉我,我就在外面坐着。”
乔横再三强调安全最重要,骆应辞眯了眯眼满口答应下来。
对话结束之后,乔横独自面向冰冷的墙久久没缓过劲来。
脑子一团浆糊的他完全没看清对方的手腕,但刚才系统提示生命值下降时,对方看上去并无大碍。
不知道是系统给他的警告,还是对方表面正常实则经过这次信任危机加重了病情。
乔横对骆应辞的症状表现有了更进一步的观察,看来药不能轻易说停就停,得先找到不踩线的方法控制用量。
“你觉得他有病吗?”
同样的问题乔横轻言细语问道,点了点粉嫩淡雅的花朵。
距离上次不到半月这捧其貌不扬的绿叶杆子开得正好,哪怕生根在水里也能成为这间屋子里最明亮的风景。
不过是叶子黄了,需要人来打理。
休整之后乔横拿出早有准备的东西,挽起袖子展示他的真才实学。
“这些都是我整理的高考真题,不多每科两道,先测试哪门弱项再给你补习。”
留在书房的练习本还是吴妈热心主动拿上来的,对待学习乔横可是信心满满。
高考这不正撞他枪口上!
骆应辞面无表情坐在桌前,房间内违和的阳光刺得双眼发涩。
“你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吗?”骆应辞仿佛受了刺激,胸口剧烈起伏。
“钱助理和我说了休学,不过不用担心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乔横拍着脑袋,懊恼自己入戏太深,竟然忘了多打听这方面的事情。
有时候主观很容易忽略细节,尤其乔横身在其中获取信息,把从钱助理他们那里知道的一点就当成了全部。
“对,我那段时间休学了。”
骆应辞强撑着上半身,不想让人看出不妥,可是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
乔横紧急上前查看情况,却被骆应辞一把推开。
“你怎么了骆应辞?是哪里不舒服?”
见人开始翻找抽屉里的药品,乔横锲而不舍按住那双发作的手,果不其然多倒出了很多。
“让开!”骆应辞沉声忍耐道。
乔横被吼得心口乱跳,坚持着连哄带骗道:“一颗,我们只吃一颗好不好?吃多了人会变傻的。”
他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骆应辞瞳孔微缩,靠在属于自己味道的那人身上。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副样子,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
“这副样子怎么了?”
乔横把药收了回去,抬起对方的头,眉飞色舞道:“长这么好看还不允许多看两眼,别人看不看得到我不管,我可不能亏了。”
骆应辞长相具有攻击性,第一眼就能抓人眼球,眉眼轮廓带着几分混血感,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格外阴沉。
但是当他面色苍白时,眼尾泛红,眸光闪动,五官又精致得不像话,就容易给人自作多情的错觉。
比如现在,乔横迎上那深情的目光摸了摸鼻子,鼓足勇气接着往下说。
“我感冒流鼻涕的时候,那些人笑话我,我就故意靠近恶心他们,恨不得甩他们脸上,你猜猜他们是更想看到你,还是接受我的水晶吊坠攻击?”
“……”
“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看你笑话的,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在乎自己,除叶浇水晒太阳,然后你就会发现……”
乔横慢慢憋不住从嘴角哼出一声痴笑。
骆应辞眉头松动,疑惑道:“什么?”
“发现有个傻子安静地听到现在。”
乔横摊开手里那颗药,认真询问道:“还吃吗?”
骆应辞平复下来,还是仰头吞食药片,却无比顺利没有别的排斥。
道理怎么可能谁说都一样,就像每天都在不断变化的六出花,寓意充满期待与喜悦。
但是骆应辞那天心血来潮买回来,到现在才注意到开出的是粉色的花朵。
“我发现了它开得很漂亮,有比我还好看吗,哥哥。”
骆应辞唇色很浅,勉强地挤出笑容。
即使这样对方还是保持着清醒的选择,是病就要吃药,吃药病就能好了,如果不好那就是还不够。
乔横望着空了的手掌,一阵无助涌上心头。
他多希望自己是领域顶尖的厉害人物,能够真正地洞察人心,几句话就能妙手回春。
可惜他像极了一个笨手笨脚显得刻意为之的小丑,连开卷考试都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你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可以我想看看你吃的药,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不需要太过于依赖药物,或者最好是能找个信得过的人……”
就和要把家里的危险物品放在孩子够不着的地方一个道理,这种情况下骆应辞的家人怎么能够放任他不管,甚至是暗中在食物辅助进药。
乔横紧张得语无伦次,就要自证清白举起手发誓。
骆应辞脸色难看,肩膀僵硬不动,反应过来抬眸的瞬间却是眼前一亮。
“你是说我不用吃药,我不是病人,哥哥你再和我说一遍。”
感受到少年激动地收紧手上的力道,乔横借此循循善诱,将想法告诉了对方。
单单骆应辞个人接触的药类就有很多,加上还有外界干扰,乔横害怕适得其反就只留下了常见的较为广泛的药片。
“你平时回到这里的频率是多久,在家大概吃几顿饭?”
“哥哥你看上去很凶。”
乔横:“……”
骆应辞神色清明,拿出一沓病案记录在手中晃悠。
“期间我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骆氏名下的每一家医院我都要求他们对症下药,他们都很乐意为我疏解烦闷,包括国外请来的专家组。”
“这就是你私下囤了这么多药的原因?”
骆应辞愿意相信他甚至不留余地,乔横高兴还来不及,但是真相来得太快让阴谋论未遂的乔横大受震撼。
然而对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这样我可以清楚掌握每一种情况,发作的时候才能知道想要什么。”
“嘴巴会说谎,眼睛也会说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内心的声音。”
乔横表情扭曲,气笑道:“你当这是什么拖进藏宝洞的好东西?”
“你才说我没病。”骆应辞语气可怜道。
“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把这些都给你看,重新开始学习,但不是在这里。我不想在这里上课,我不喜欢这个家。”
“回到先前只有我们两人的那个房子里,好不好?”
对方的话砸得乔横晕头转向,但也确定了一点。
牛逼的爸,知性的妈,漂亮的继母还有破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