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的房子离我们的学校都很近,以后想要见面都很方便,你要是没课还可以来我这里住。”
对方撒娇的语气,配上长相恰到好处,明明个子很高坐下去只能搂着乔横的腰。
乔横如同脚踩在棉花上,心神荡漾道:“好,不过你现在要先把题做了。”
原本还沉浸在温情里的骆应辞转而眉头紧锁一脸黑线,对着那些试题迟迟不动笔,心思明显没在上面。
乔横见状忍俊不禁,操心道:“如果情况不太理想的话,我一个人可能也不太能胜任,毕竟你的学业不能开玩笑的。”
骆应辞闻言抬眼,有些在意观察起他的反应。
“那我学不好,你不能给我上课,就不会来找我了吗?”
乔横的回答当然只有一个,却笑着摇头,借口给他腾出思考空间,临走前还不忘收拾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你专心一点,我先把多余的药没收了,还有这些文件我看完之后会还给你,保证不会让除了你我之外的别人知道。”
骆应辞用手按在上面,负气道:“这可不公平,我把底牌都亮给你了,你连这点都不能答应我。”
“你必须拿一个秘密来和我交换。”
此刻少年病态的脸上浮现出摄人心魄的笑容,嘴角仿佛蛊惑般叫道:“哥哥。”
在面前的人看来他们相识于不久前的意外摔落,乔横因为护他伤了脚,想要了解他的事情无可厚非。
但乔横莫名生出一种抵触,就好像深埋的内心被人窥探到了端倪。
也许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太过精明,乔横敲了敲对方的脑门。
“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秘密吗?”
骆应辞下意识眨眼,轻笑道:“也是,你连脾气都明晃晃写在脸上,还会和我置气抢东西,但是很快又忘了教训。”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脾气太好了!”
乔横被对方打倒一耙的功夫逗乐,虽然他现在大三,但其实两人年龄相仿,他也不过高考结束就飞来横祸。
骆应辞喊他哥哥,乔横偷着笑就行,但是蹬鼻子上脸他还真没那么宽宏大量。
“如果没有某人的求求了好不好,你猜我现在还站不站在这里?”
乔横故意放大模仿有过之而无不及,骆应辞嘴角不禁抽搐,吃了瘪表情有些难看。
“看来这一声哥哥也不是让你白叫的。”
乔横神清气爽也不逗他了,拿过东西收敛笑意,整个人瞬间变得正经。
“我还真有个秘密——”
款式宽松的卫衣套在他的身上朝气勃勃,在低头看见卷面的一瞬,他就好像是重回了那个埋在题海的午后。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狂风大作。
“其实我不叫乔横。”
*
茶几上青花白瓷的鹤颈壶嘴发出细细的气鸣,看不见的内部沸腾翻涌,飘出沁人心脾苦涩的醇香。
上楼前还是衬衫配外套的体面着装,乔横坐在客人的位置挽了挽袖口,发现不对劲又把手收回去。
乔横心道还好水量不大没泼到他的下半身,不然他连裤子都扣不了。
吴春晓打量着眼前少年感的乔横。
“你们现在大学生还要像高中一样补课吗?少爷在房间里有没有对你……”
“没有没有!我们相处很愉快,他现在在屋里做题。本来学校课不多,就想着出来挣点学费生活费。”乔横内心慌乱随口带过。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吴春晓捂着胸口面露难色,她本来不想透露雇主家的事情,但先前那架势确实让人后怕。
尤其面前不过是还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即使这种情况还是为了学费而忍气吞声。
吴春晓左右为难,小声提醒道:“少爷他确实有点不好接近。”
乔横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其实恐怕我后面也不会再来了,关于他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有看到他在服药。”
“你说少爷自己在偷偷吃药?”吴春晓一头雾水,“但是早在好几年前医生就诊断好转了,只是不稳定的时候会投用安神药。”
“那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乔横追问道。
“少爷八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我也是那个时候来的,只是最近好像自从那个欧阳老师来了之后情绪就有些波动。”
吴春晓不想吓到他说得委婉,忧心忡忡似乎还有什么隐瞒。
但乔横知道当时的情形,喃喃自语:“欧阳……”
那是系统第一次带他转换身份,根本就没有经验多留心这位钢琴老师的信息,而骆应辞对那人做出应激反应的原因尚且不知。
乔横把重心放在骆应辞身上,在意道:“他小时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见吴春晓愣了愣,乔横知道是自己表现过于心急,低头掩饰着脸上忧虑的神色。
“我看你这个孩子心好又合眼缘,才乱七八糟说了这些。”
吴春晓目光落在那件少爷的衣服上,心有所动最终还是告诉了乔横。
“是食物中毒,情形很危险差点出事,后来在医院又被诊断出了精神问题。”
闻言乔横注视着这位慈眉善目的保姆阿姨,恍惚间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亲切。
吴春晓摇头笑道:“再多的就只能等夫人回来了,今天她和任太太喝下午茶,估摸着四点左右。”
她能说的就是这些,乔横道了谢之后只能暗自神伤。
估摸着时间乔横才上楼验收成果,给骆应辞留下的题目属于中高难度,对方休学了一年又在高三重新拾起应付起来肯定有些棘手。
但骆应辞一看就是聪明那挂的,除了整体水平中等还有些偏科外,大致加紧进度就能提升上来。
乔横胸有成竹和对方讨论了后面的安排,因为地点从这里变成了离学校很近的学区房,拟定拿出周末一整天的时间却遭到了反对。
骆应辞满脸不情愿表示:“为什么?你的课很多吗?不是还说都是水课?”
乔横没想到一句话他记到现在,手指无奈敲着桌子。
“孩子你不上学的吗?”
“我厌学精神压力大跟不上,付得起薪水,居家一对一自学。”
乔横刻进骨子里的DNA,打断施法道:“可是我要上课,还有其他安排,谁说大学生很闲。”
“要不少爷您另请高就?”
乔横不禁怀疑人生,但对方确实给的太多了,最后只能各让一步。
结束商量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韩菲娜果不其然已经回来坐在客厅,妆容打扮符合欧式淑女风格,还特意卷了头发。
她笑起来眼睛很灵动,看到乔横出现就好奇地望向过来。
“你就是……”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乔横客气地点头还没问好,顺着夫人不对劲的视线看过去,楼上骆应辞居高临下般表情淡漠。
骆应辞说过他不喜欢这个家,而乔横对所谓的豪门纠葛毫无兴趣,只要能确保骆应辞的安全就好。
“一一,你的衣服脏了下次再给你。”
背后少年的声音仿佛在挑逗,乔横脸上瞬间腾起热度,耳尖通红,像是被人提起了后脖颈动弹不得。
“夫人好。”
乔横只能当作没听见。
自然也看不到骆应辞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警告般看向没说话的女人。
韩菲娜愣了片刻才收回目光,脸上神采依旧,礼数周到亲自送人出门。
她把乔横打量了一遍,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那个女人派过来的。”
“嗯?”时间不多,乔横只能打着马虎眼。
“看来应辞还是给了你面子,不然我就该在医院和你说话了,之前就差点闹出人命。”
韩菲娜语气轻描淡写,见乔横身体一僵顿住脚步,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如果把你吓跑了,他不会要来找我麻烦吧?”
乔横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夫人,我确实是为了少爷而来的,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告诉我,或许对他的病会有帮助。”
韩菲娜把他送过花坛,前面就是别墅大门,眼睛不由自主瞥了一眼楼上。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派你一个学生过来?”
“应辞现在再正常不过,你回去告诉她何必听风就是雨,我向来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对方的话前后矛盾,根本经不起推敲,但劝退乔横的意思很明确。
自从他决定以乔横的身份来到这里赴约,几乎每一个风吹草动都在提醒着他,连好端端的手机都能突然出了故障。
而他们口中的性格内敛、不易接近,还差点闹出人命,哪一个都对不上乔横现在所认识的骆应辞。
乔横试图将这些只言片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手里下意识想要摸索进口袋。
等反应过来空无一物,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衣服,而且从别墅出来的林荫大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是富人区独栋独户,照这样走出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司机的话在乔横耳边响起,但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来。
行道两旁的槐树褪去浓绿,叶片蜷起金边,阴风掠过时簌簌作响,地面树影斑驳交错,像是张着无数嘴巴在抽泣呜咽。
乔横边走边疑神疑鬼,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害怕。
原本还只有窸窸窣窣的小动静,碾过枯枝落叶的声响不断放大。
“谁?”等乔横警铃大作转过头时呼吸一滞。
少年同时顿住打招呼的动作,嘴巴微张,眉眼透着狡黠,像是恶作剧被人抓包似的。
“家里司机有事,给你打电话也没接,我还以为你会在原地等我。”
骆应辞收回刚才的冒失把手搭在自行车前,见乔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刚才没想吓你,只是你没听见我的声音。”
见骆应辞神色焦急满心询问,正要跨着长腿慌不择路抛弃车子上前。
乔横才低头检查手机,无奈道:“好像彻底坏了。”
“这就是你说的以后不再联系。”
骆应辞当场翻旧账,对着罢工的手机左看右看,怎么都不称心意。
“这个归我,我给你买新的。”
“以后就用我给你准备的手机,所以必须接我电话。”骆应辞强调道,怕他故技重施还大方选择退让。
“就算有事没接到也要打回来,我的每一次通话你都会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好”。”
乔横静静地看着少年,周围的诡异被那道熟悉温暖的声音打破。
“还发什么呆,快上来。”
骆应辞把自行车掉转方向,把后座留给了他。
乔横望向来时的路,一眼看不到尽头,表情错愕,“难道我不会是……”
骆应辞按着手腕也不敢多笑,无辜道:“哥哥,要是我不管你,你真打算一条路走到黑?”
一辆自行车要承受两个男生的重量,可想而知速度和在乔横手下的电动车不相上下。
而乔横很快明白他无论选择哪种坐的方式,位置就只有那么小一点,他需要尽量贴近前面的人才能稳住身形。
乔横小心翼翼触碰骆应辞的衣摆,嘴硬道:
“我知道是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