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被枝叶遮挡,森林深处犹如黑夜。
洛希儿早已迷失了方向,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逃离成为北部公爵玩物的命运后,她便没有了目标。
“请告诉我,我该去什么地方?”
洛希儿一遍遍地问她抱着的魔法匣子,银链也给予了她回答:摆动的方向依然是——向前。
对于银链的指引,洛希儿只有跟随一个选择。她忽然想,如果这匣子被施过黑魔法,要将她带向魔兽的巢穴,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力。
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雾霭浓厚,五步之外便视物不清。
这时候要是能施展一个可以照明的魔法,大概能将她的困境缓解不少。
按照洛希儿在原著中“人人都可以使用魔法”的设定,照明应该是非常基础,连孩童都能成功的魔咒。不过很可惜,洛希儿作为作者虽然知道自己小说中的剧情,却没有继承原主洛希芬妮之前的记忆,对于不在她设定范围内的魔咒,她一概不知。
森林里太过安静,静的有些诡异,洛希儿本能的感到恐惧。
“荧光闪烁,”
洛希儿想起自己上学时看过的小说,既然都是魔法世界,那咒语是否能通用呢?
“荧光闪烁。”洛希儿伸出手,在心里念道。
没有反应。
洛希儿自嘲地笑了,果然自己不是救世主——下一秒,面前一片格外浓厚的雾气中隐隐透出蓝光。
蓝光?不见日光的森林里,怎么会有蓝光?
这光若隐若现,虽然不够强烈,却没有被浓雾覆盖,反而缓慢地闪烁着,让洛希儿无法忽视。
怀里的魔法匣子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洛希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道:
“如果向光的方向前行是安全的,就请停止摇晃吧。”
匣子里的银链颤动一刻,随后归复平静。
有蓝光的方向是安全的?洛希儿看着匣子。她的双臂随呼吸而动,手中匣子里的银链却像是被固定住一般,不见一丝晃动的迹象。
她已经听从匣子的指引逃离了被送往北部的马车,至少说明匣子的魔法是有效的。既然如此,再信任它一次也无所谓。
况且,她也没有别处可走——夜幕已经降临,森林里的能见度更低了。只有那蓝光隐没在雾中,明亮依旧。
洛希儿下定决心,向那片最浓郁的雾团走去。
几乎在进入的一瞬间,浓雾便将她包裹。
没有退路了。洛希儿每向前一步,蓝光便向后一段距离,像是指引,又像是诱导。而她怀中的匣子始终一动不动。
就这样跟随蓝光一路前行,走了不到半刻钟,洛希儿便惊喜的发现周围的雾气越发淡了,树木也变得稀疏,也许意味着她即将离开森林。
无论森林的另一端是什么地方,但至少给了洛希儿希望。
“请神主眷顾我吧。”她情不自禁道。
为了给涅法琉斯一个统一信仰,小说中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存在。也是洛希儿穿越进来能祈求的唯一对象。尽管她知道她所描写的那位神明从不过问世事。
最终,森林走到了尽头,蓝光也向她展示出了真正面目。
——是一面巨大的,一直延伸向身后森林的蓝色光墙,用魔法世界的原理来解释,它大概是“屏障”。
泛着幽幽蓝光的屏障将洛希儿与它身后的世界隔开,她不知道它后面是怎样的景象。也许是繁华的居民区,也许又是另一片森林?洛希儿无法猜测。
不过,当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试图穿过这面屏障。
这是一面单一的光墙,没有其它机关。洛希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它。
指尖接触光面的瞬间,白光大作。下一秒,洛希儿的手便被弹开。
也许屏障后是什么埋藏金银财宝的禁地,因此才需要这样的屏障守护。可她转念一想,若是真的埋了财宝,这样明目张胆的屏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匣子里的银链平静如初,这代表着它始终认为前方是安全可行的。可她却被阻挡在外,这不合理。
或许屏障把她推开不一定代表拒绝。洛希儿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这只是告诉她她不属于屏障后世界的一员,想要进入得先表明来意。
这个念头是忽然出现在她脑中的,就像是某种提示。也许神明真的会祝福她?
于是她在心里默念:我是西部的公主洛希芬妮,如今正在逃亡。如果可以,请让我进入。
就像书中经常出现的奇迹一般,屏障在她的接触中发生了变化。
自她手掌为中心,蓝光屏障一点一点的碎裂。
破碎的光斑在空中上下舞动,一半围绕在她周身,一半飞向碎裂处,构建出一道由白光组成的门。
门后是一条蜿蜒的小径。夜色已深,小径沿途都设有灯台:没有燃料或是电路,由魔法点燃的火苗,悬浮于灯台之上。
借着碎裂的光斑与魔法火焰,洛希儿向屏障内望去。
——在她视线所能到达的最远处,是一座村落。
……
洛希儿进入屏障,沿着小径向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回头一看,方才的白色大门已消失不见,屏障完好的矗立在那里,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从未有人进入。
这是洛希儿自穿越起第一次见到可以称得上奇迹的魔法。
如果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一定要学习魔法。洛希儿想。
……
夜色浓郁,四周如在森林里一般寂静,洛希儿却没有害怕——灯台上悬浮的火焰温暖明亮,带着令人安心的魔法。
洛希儿走在小径上,感受到火焰正灼烧着她的负面情绪。将要靠近村落时,身上的疲惫已一扫而光了。
站在村口,洛希儿陷入迟疑。虽然已经进入屏障,但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又会不会欢迎她这个外来者。
思忖片刻,洛希儿再一次看向手中的匣子。
“我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
银链晃动,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便像在马车上那样,给出了指引:摇摆的方向非常明确——村子外围,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仍然亮着灯光。
洛希儿松了一口气。匣子的指引不会有错,看来今天晚上有着落了。
正要将匣子合上,洛希儿忽然发现,那条悬挂着水晶的银链似乎与她早上还在西部王宫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短了大概五分之三。
洛希儿略微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银链变短,是否意味着这个魔法匣子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她一路上问的三个问题都得到了完美回答,而银链正好缩短了五分之三……
也许她只剩下两次向它提问的机会了。
涅法琉斯大陆不适宜凡人生存,没有了魔法匣子的指引,以后的作出每一个决定她都要三思而后行。
……
……
[魔域-王城-不落王庭]
“拜托,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又没有大事发生,怎么还剩这么多?”
巨大而空旷的古堡宫殿中,一身黑衣的青年斜坐在一把宽大的高背椅上。手中的羽毛笔停滞了许久,握着它的主人像是在思考,又像只是在走神。
他看着十分年轻,容貌俊美的惊人,仅凭漂亮一词竟难以概括。这般锐利的长相相当具有攻击性,但他神情平和无波,反而显得整个人矜贵低调,让人想起童话书中高贵的王子。
面前的书桌上堆放着许多卷文,有的被反复翻阅,有的则没有打开。
在他身边,一柄镶嵌着血红色晶石的黑色权杖在空中上下漂浮。宫殿里没有第二个人,显然刚才的质问是由“它”所发出。
见椅子上的青年仍在走神,没有回话的意思,权杖——或者说权杖内的灵体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说好你批一半,我帮你批一半,怎么现在只有我在看?”
伴随着权杖的动作,桌上的卷宗哗啦啦地摊开,纸面自动浮现出整齐的红色批文。批文末尾是细长的斜体签名——‘潼恩斯’。被批阅完成的卷宗又自动卷起,整齐的码放在另一边。这一切都由权杖自身萦绕的暗色法力主导,如同有实体一般。
青年:“我今天不想看。”
权杖:“先王从来不会把这么多工作留到下个月——”
“因为你从来不敢反抗我父亲让你帮他理政的命令。”
潼恩斯淡淡道:“你只会对着我叫唤。”
“你!可恶,可恶!”这明明只是一柄权杖,却能像人一样喘气,似乎被气的不轻:“你等着,我一定要推翻你的统治——”
“我早说过,椅子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推翻。”
潼恩斯没再给他的法器一个多余的眼神,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份边角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泛黄发脆的文献翻阅起来。
“……做你的器灵真是憋屈死了!劳资——等等,什么人?”
权杖上一秒还在发飙,下一刻立刻变得警觉。
“有个人在试图进入屏障。”它迟疑道。
“又是来碰运气的旅者么?既然觉得运气足够好,放进来也无所谓。”潼恩斯没有抬头。
“不是,不是旅者!”权杖的语气从犹豫变成难以置信,“她是……是……”
不必它再多说,潼恩斯自然也感知到了来者的身份,以及——通过他的某种特殊能力,来人的灵魂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眼中。
砰的一声脆响,羽毛笔摔在地上。
直至鲜红色的墨汁染红了银灰色的地毯,也没有被拾起。
——它的主人早已离开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