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川善仁低头看着那只小小的手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的小朋友在嘴里说出来那他一定不会把它不当回事甚至会毫不留情地笑出来,然后在对方手里放上一颗糖让她赶紧回家。
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一样,她与他三次见面所展示出来那超越年龄的沉着稳重让他根本没办法将她当做一个普通小孩去对待。
当医生那么多年滕川善仁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五条堇这样违和感满满的小朋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没关系,作为一名在灰色地带都过得游刃有余、风生水起的老油条,滕川善仁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了。
“虽说有生意不做的那是傻蛋,但也要看适不适合自己。你的情况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主修外科,你的情况显然不是我擅长的范畴,我可担当不起你主治医生这一职责。”
说着,他也没有冷落那只伸向他的手掌,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放了上去,又道:
“而且我方才也说了,我是一名医生,除了看病其余什么都不会,更不懂得如何教人。所以,可能要让你失望咯。”
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滕川善仁只是将客观存在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也就是说还可以谈。
五条堇不意外地勾了勾唇,收起掌心将糖果剥开塞进嘴里。
“第一个问题。”因为嘴里含着糖她的话也变得含糊了起来。
“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最清楚,所以我不需要你真的替我治病,我找你当主治医生只是为了占住这个位置免得又被其他家伙找机会塞人进来谋财害命。而且这样也方便以后你来我家给我上课,我每次都要换衣服偷偷溜出来很麻烦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或许需要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黑色匕首,抽刀,然后在滕川善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快速地在刚刚还放了糖果的掌心上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很快就染红了整个手掌。
“你做什么!?”
滕川善仁被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制止住了她的动作以防她再来一刀,然后拉过她受伤的手翻开。
五条堇下手有些狠,再加上匕首锋利,这一刀下去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横穿了整个手掌。
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涌出,那血淋淋的掌心顿让身为医者的滕川善仁顿时恼火了起来。
“你这丫头是疯了吗?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得伤害自己??”
说着他将手虚放在她伤口上,一阵不太显眼的光芒在他手中轻微泛起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了进去。
就这样停留了大约四五秒,滕川善仁将手撤离,随之一起被带走还有那阵强烈的痛感。
欸,这就是滕川善仁的术式吗?难怪会选择当外科医生,确实很便利呢。
五条堇眨了眨眼睛全程安静地一直吃糖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起来。
“伤口太深了必须马上清创缝针,你别乱动,我去叫我助手准备清创室。
说着他举起手就想先抢过她手上的匕首,但是被她灵敏的避开了。
“我不乱动,但这个匕首可不能给你,这是我弟弟送我的礼物要是弄不见了我可不好交差。”她说道:“而且伤口也不需要处理,反正也要愈合了。”
滕川善仁动作一顿,收回了手:“行,但伤口必须处理。我刚刚只是把伤口带来的疼痛抽走了但伤口本身依然是存在的没有任何治愈效果,不是反转术式,所以还是要处理,不然破伤风就麻烦了。”
顿了顿,他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在我这里就听我的,不然一切免谈。”
五条堇不再出声,只是用行动说话。
她将木元素凝聚于掌心,淡绿色的光芒自受伤的掌心中发出,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又再次消失,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不久前还在一直往外冒血的伤口。
“你看,这不就好了。”
“……”滕川善仁怔了两秒随即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会反转术式?不对……”
他抓着那只仍残留着大量血迹的手掌凝眸看了许久,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没有任何咒力残秽留下,这怎么可能?只要使用过咒力就必然会留下咒力残秽,这是必然的事,没有例外。
除非……
“不是咒术?”他既惊疑又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样的猜测对于他而言太过匪夷所思了。
“是治愈术。”五条堇坦然答道。
“治愈术?”反转术式不也是治愈术吗?
五条堇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没纠结多久,因为五条堇的下一句将他又一次震在了原地。
“而且我的能力不仅仅可以治疗自身,还可以治疗别人。”
“……”
说完也不管他脸上到底露出了怎样精彩复杂的神色,她转身朝身后的洗手池走去。
先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又把匕首上的血迹洗干净收好,然后才回到她最初的位置上重新坐了下来。
此时的滕川善仁已经头脑风暴结束,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我就见过三次面,这种事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也不怕我转身就把你的情报卖出去?难道他没告诉你我这诊所都是做什么人的生意吗?”
“我知道,当然怕啊,所以我这不是看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后才告诉你的吗?”她摇了摇刚才那只挨了一刀的手掌。
“给你展示我的能力明明只需要一道小小的伤口就够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它划得那么严重?自然是为了看你的反应啊。”
如果滕川善仁当时对她手上的伤表现得冷淡又平静甚至没有丝毫作为,那她也不会把后面那个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滕川善仁:“……”
“滕川医生,你刚才的反应已经很明确的告诉我了,你是个好人。”
滕川善仁扯了扯嘴角,实在没想到刚才不过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自己就已经被不知不觉地试探了一番。
他跟着坐了下来忍不住感慨道:“我越来越怀疑你这具身体里住着的是个老妖怪了。”
五条堇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真是失礼啊,我还不到十岁呢,是个纯真的小姑娘。”
“呵……”他低笑了声,声音里略带着讥讽:“十岁,难怪看人这么不准。”
五条堇瞅了他一眼:“虽然我不可能看错人,但也没关系,因为五条家的安全性还是不错的,不是什么人随便想来就来。”
“五条?你居然是五条家的大小姐?”
滕川善仁恍然,难怪会认识禅院甚尔那小子,原来都同为御三家啊。
御三家,骗钱的医生,再联系上刚才她给出的第一个问题的答复,滕川善仁很快推算出来五条堇在五条家的地位和处境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她要冒险找一个见面不过三次的医生去当她的主治医生,也明白她为什么明明有反转、有治愈术却还想要学医了,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啊。
嗯,他确实很同情这位五条小姐,只是……
“说了那么多但这些似乎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帮你的理由,甚至在知道你是五条家的人后更加不愿意参与进去,毕竟大家族什么的最麻烦了。”他似笑非笑地说着,然后期待着她的反应。
谁知五条堇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双手撑着下巴故作天真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欸,真的没关系吗?我还以为对于一个医生来说,特别会咒术的医生,能够替别人进行治疗这种事就已经足够成为理由了。”
滕川善仁:“……”不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怪不要脸的。
“而且……”她半掩嘴故意放低了声音,轻声道:“我还有一个很大的野心,大到足矣搅动整个医学界。”
滕川善仁挑眉,好奇地靠了过去:“什么野心?”
“那当然不能现在就告诉你,毕竟一切都还没开始呢。”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靠纯画饼来空手套白狼是吧?
“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一点。”
“嗯?”
“我一定会让这个野心实现。”
“……”
“当然,你有权利拒绝,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确实没有什么必须要帮我的理由,但实际也没有任何坏处,不过是看你愿不愿意用时间和精力做为赌注在我身上进行一场投资,后续是加注还是直接撤资都是你随时可以决定的,毕竟我也没办法绑着你。不是吗?”
说完她看着陷入沉思中的滕川善仁从容一笑,然后重新背上自己的小背包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该回去了。唔,我想想,五天吧,五天后我再过来,这期间你就好好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