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长了绿藻,我怎么没有昏过去,这玩意儿只要不怕疼,直接拔出来就行,根本就没有什么毒性,它们的真正作用是石天齐用来恐吓岛民,同时也是保护庙宇仪式布置的。
就在风无行考虑要不要去唤醒欧阳曼月时,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
咻!
风无行转身之际,手中剑对着那东西的方向刺出。
一条鲜红血肉向后缩回到空心的石像里头,瑟瑟发抖。
风无行瞳孔颤动,他看见了什么?一具脑袋撞烂的血躯居然还会动?
风无行提着剑,谨慎向着那东西靠近,没错,就是被钉在石像里头的不明类蛇兽活了过来。
那东西察觉他的靠近,蜷曲起身体,不一会儿,竟然将自己给缩成了一个人。
风无行当场愣住。
那个人的脸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只是两个眼眶里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子。
“你又想作什么妖?”风无行把剑抵在对方的脖颈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无行”没有任何异动。
风无行突然想到什么,尝试性的朝那个“人”伸出手。
对方分明没有眼睛,却像是能看得见,竟然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恰巧的和他轻轻握了下。
一瞬间,风无行感应到了它体内的自己。
确切说,是自己刚才留下的灵魂碎片。
风无行呼出口气,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魂躯分离是来自魔域洞城的秘术,无需多高深的修为作为支撑,仅以其诡秘的附身之法,便可以越级杀戮。
运用此术不仅可以附身在比自己的强大的人身上,还可以附身在比自己厉害的妖兽邪祟身上,但并非全无限制。
附身者最多只能附在比自己强上两阶的人或者妖兽邪祟身上,再往上的失败率越来越高,对自身魂魄的撕裂伤害也会成倍增加。
魂躯分离被仙盟归为邪术,但凡非正统的秘术都会有不小的副作用,其中最成问题的有两个,一个是使用过后,施术者会陷入两个时辰的无意识疯狂状态,这种是每使用一次,都必然发生的。
另一个副作用则并非每次都会有,一般只有在被附身对象经历激烈惨痛死亡过程才有可能发生,当魂体离开被附身对象时,大概率会黏连部分在附身对象身上。
“之前用这个魂体分离术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凶险的情况,一直都未曾发生灵魂碎片回不来的情况。”
风无行苦笑。
为什么说是最成问题的副作用,前者若是没有及时撤离现场,自己会当场发疯,那时候完全没有理智,面对强大的敌人,结果可想而知。
后者是因为短期内施术者不能够施展两次魂体分离,若是强行施展,灵魂会严重受损,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可若是分离时间长了,再要拿回来,就会非常困难。
“其实问题不大,只是少量的魂进去,它带走我身上少量的怯懦和困惑,呵呵,这家伙现在就是个对整个世界都茫然畏惧的懵懂状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哎,前者对我有好处,比如刚才下手拔绿藻的时候,对疼痛的恐惧少了,动作干脆利落。后者,呵,我心里有太多的不解之谜,少这点不少。”
风无行冷静观察另外一个自己片刻,习惯性的喃喃自语做分析,旁人听了会觉得他神经兮兮,他自己早就习惯如此。
另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在刚才,在风无行的面前,大木头和竹儿娘为了重新获得自由,合谋杀死嘤嘤。
风无行对这种行为不是很苟同,倒不是他对嘤嘤有什么感情,只是觉得他们二人如此逃跑的隐患很大,很容易连累自己这个无辜者。
樊狰不像是个容易摆脱的人。
若是自己要逃.......
风无行支肘,捏着下巴,重新审视这具同化成自己的□□,嘴角渐渐扯开上翘的弧度。
“不错,这可是个好东西。”风无行眼睛忽然闪过道亮芒,抬手间就把那个“风无行”给收入葫芦里。
“这家伙作为“替换”仪式的媒介,长年累月被那种力量浸染,极大可能能帮助我以假乱真,脱离樊狰的桎梏,关键是好养得很,只要每七天丢进去一颗辟谷丹,把他当金鱼养就行。”
嗯,不过,那两个蠢货留下的烂摊子……
“哎!”
风无行无比头痛的看向被老鼠啃得破破烂烂的木头架子,再看看嘤嘤那个惨不忍睹的小脑袋,认真考虑起要不要现在就逃跑。
嘤嘤死得这么惨,就算自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活阎王他会信吗?
或许,活阎王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只想找个倒霉鬼出气,而我将会是那个倒霉鬼!
可是,现在自己跑了,也和送命没什么区别,不同就是死法而已。
就在风无行愁眉苦脸,左右为难时,眼前被捅得稀巴烂的脑袋动了一下。
不,不是脑袋动,是两颗脱框的眼珠突然左右晃动,活灵活现,仿佛人还活着,正在转动眼珠子寻找什么。
风无行原本以为是老鼠在后面拱,可当两颗硕大的眼珠突然朝着他盯注过来时,他立刻晓得了一件事情——大木头和竹儿娘要倒大霉!
两道愤怒且怨毒的视线直直刺向风无行。
风无行与之对视,“别看我,不关我的事,你安心去吧,以后每年今天我会给烧纸的。”
对方却依然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怨毒缓缓散去,两个眼珠子突然朝着他滚了过来。
风无行:?
嘤嘤的眼珠子不仅大,且十分怪异,在地面滚动时,地上的绿藻竟然碰上什么怪物似的,纷纷避让,以至露出潮湿的石板地面。
此时的庙内早已经停止震动,风无行预感到樊狰很快就会来,他弯腰拾起两颗眼珠放进怀里,单手提起绿油油的欧阳曼月,心情有些复杂的往外走去。
像我这么尽职尽责的傀真的存在吗?
刚刚嘤嘤她活着吗,有没有看到听见我做的事情我说的话,我要不要把她眼睛毁了一了百了?
可两个眼珠子并非凡物,万一自己毁不掉,岂不是平白惹火上身?
“哎。”风无行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我这命可真太不好了。
当他双脚重新踏在潮湿的泥土上时,整个人身心俱疲,已然没有多少力气。
再不作出决断,自己就要陷入副作用里面,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逃脱“机会”就要失去。
风无行明显感觉到怀里有个东西在动,他连忙把一对硕大的招子掏出来,发现两颗眼珠子齐齐看向下方。
“怎么?”风无行停下脚步,跟着垂下眼眸。
前面的地上有些地方的绿藻分布很不均匀,一些地方厚,一些地方露出来泥土,按说被人踩过变成这样很正常,可岛上的藻类不寻常,它们会自己爬动归位,最大范围感染其他物体。
“下面有东西?”
风无行不指望一双眼珠子能回答自己,直接蹲下去将泥土掰开,不多时就发现里面埋着张符纸和一枚边缘锋利的铜钱。
风无行脸色凝重起来。
先前他接受血影阁杀手培训时,对符咒这类不需要体力的杀招格外感兴趣,许是他天赋异禀,短短一年就学了个精通,是以能认出大部分符篆的作用。
如果没有猜错,这上面的符文是构成困杀阵的一部分,周围应该有许多类似的布置,人若是进了阵法中心,立刻就会被铜钱暗算。
显然,这是大木头留给自己的礼物。
“杀了我,樊狰就不知道是你们两个动的手了吗?”风无行嘲讽道,把符纸挖出来揉碎。
突然,他听见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呢喃着什么。
风无行一边用破烂的银伞小心翻土地,一边朝那处靠近。
“一开始只需要一碗处子的血.......十年后.......要十斤血肉.......五十年后.......要半个人.......一百年,它要一个人,一百五十年........它想要两个人,可我不给,我说只能一个人.......它就开始愤怒,搅翻幽蓝海,翻倒小岛,我们在海下死了很多人,我们只能向外面借些人.......它也明白,就让那些海怪去找.......我们都是不得已.......”
风无行走到剩下三分之一身子的老人面前,定定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脑袋一歪,身体倒在泥地里。
恍惚间,风无行感觉到身旁有人动了下。
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把匕首从绿色的袖口处缓缓地抽了出来。
*
如同万千只火蚁啃噬着皮肤,风无行身体抽搐了一下,从痛苦中醒了过来,双手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望向两张空铁床。
嗯,有点眼熟,这是哪里?
“咿?你终于醒啦?”熟悉的鸭嗓自下方传来。
风无行低头,顿时愣住。
两个拳头大小的人眼珠子,上面竟然还顶着一只绿仁竖瞳眼。
三颗圆球就这么呈现“品”字,“站”在自己的枕头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风无行:嗯,要不再睡一会?
“是我,是我,我还活着。”小香蕉说。
“嘤……嘤?”风无行勉强挤出清晰的两个字。
“嘻,你终于正常啦!”两个大眼珠子原地弹了弹,说话的仍然是上面那颗叫小香蕉的绿仁竖瞳眼。
“呃?”你看起来似乎更不正常点,风无行点头,“是,现在正常。”
“你从小就得这种病吗?”
风无行竟然从两个眼珠里看到深深的同情,连忙摇头,“不是癔症,只是一些过度劳累的后遗症,你呃,你以后……就这样?”
“这只是暂时的。”嘤嘤的两个眼球充满期待,上面代言的竖瞳眼说,“等爹爹把我身体做好,我的样子会比以前更好看。”
风无行想起那具庞大的偶人身躯,应该是某种珍稀的天材地宝制作而成。
哎,得值很多很多的上品灵石吧,居然就那样毁去,真是造孽啊!
“我以为你是个无赖坏蛋,没想到你人挺仗义。”叠在最上面眼球裂开的嘴巴发出嘎嘎声音,“我原来想着以后就只把你带在身边,哎,可惜爹把你要了过去。”
“什么?你说你爹把我要过去?”风无行感觉太阳穴嗡嗡响,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是啊。”两个眼珠子十分的惋惜。
“什么时候的事情?”
眼珠子瞅了他一眼,“就在你咬了他脖子之后。”